谢风篁与崔怜夜一个站一个跪,小心翼翼的劝他息怒。
皇帝冷笑着说道:“好好儿的中秋宴,难得就藩的孩子都回来了团聚,什么时候搞事情不好,偏偏这个时候?!你们还有脸帮忙开脱!”
天子既然存心磨砺诸子嗣,对於他们搞事情说实话并不在意。
别说如今被牵连的是个早就忘记了的妃子了,只要不是谢风篁,其他妃嫔他都不会真正生气。
毕竟对他来说,皇后之外的妃嫔唾手可得,能够历练出一个满意的继承人简直划算。
然而什么时候不好搞事情,偏偏中秋宴?
这些年来,中秋宴发生的意外还不够多的吗?
这是唯恐他往后到了中秋不够堵心???
“这都是孩子们不好,只是此事颇有蹊跷,还请陛下明察秋毫,给孩子一个机会。”谢风篁劝道,“不然,若是误会一场,岂不是平白害了两个人?”
崔贵妃见皇后为太子说话,不喜反忧,总觉得皇后不安好心,这么做只怕是不怀好意,但也不敢说出来这样的怀疑,只啜泣着求天子看在骨肉情分上,饶太子一回。
这事儿的真相,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
淳嘉也很清楚,他还是叫人彻查了,主要是为了弄清楚晋王的手段,以及观察宋王的反应。
然而太子跟林修媛躺在一起不过是个引子罢了,晋王死皮赖脸三年在太子跟前,竟是将东宫的底细摸得清楚,次日,皇帝这边还在不动声色,前朝已经传出诸位御史联袂弹劾太子的消息,手里都握着许多太子以及太子妃、崔家、太子官员家眷的罪证。
一时间,弹劾的声势浩浩,东宫赫然出现了墙倒众人推的情况。
淳嘉对此的评价是:“这小子倒是心狠,这三年跟着太子出入,见天太子哥哥长、太子哥哥短,翻起脸来却是这般干脆,朕都不知道他是像了谁?”
谢风篁立刻警觉的说道:“妾身小时候天真烂漫的,可不是这个样子。”
然后拿眼角看淳嘉,频频暗示。
皇帝哑然失笑,道:“好吧,他谁都不像,这小子就是被你宠惯了,无法无天。”
晋王翻脸的突兀,下手又这样狠辣,东宫又不是今儿个才组建,自然有着反击。
然而太子性子沉默,他跟前一位太子公襄秉的沉默还不一样,公襄秉其实很是机敏,沉默不过是蛰伏之际的保护色。
但二皇子在崔氏的养育之下,却是真的沉默寡言了。
故此哪怕幕僚们苦心预备,朝堂之上的争辩,却分明落在了晋王之下。
最让东宫属官痛苦跟头疼的,还是二皇子养母崔贵妃的态度。
崔贵妃从开始就不觉得淳嘉是真心实意立自己儿子,她回来之后虽然晋了贵妃,又得到了里里外外的诸多追捧,却始终不敢对中宫不敬,甚至要不是谢风篁称病拒绝,她还想天天去中宫请安伺候。
在这种情况下煎熬了三年,崔贵妃是一点儿都不想耽搁辰光了,她甚至比晋王还要烦那些指点太子该如何保住储君之位的官员们!
总之崔贵妃关起门来跟自己儿子长谈了一番,之后直接以养母的身份上表朝廷,请求废去二皇子的储君之位,仍封宋王,立刻就藩!
她的理由是二皇子是她养大的,什么德行她最清楚,这孩子本来就不是什么栋梁之材,受册为储君之后可不就是飘了?连庶母都敢染指!这会儿不将他赶出帝京,难道以后犯下更大错误了再动手,诸臣如今想方设法给他开脱、留他下来是几个意思?是想逼死她儿子吗?
东宫诸臣简直一口老血!
他们这边想方设法给太子脱罪,太子的养母倒是爽快认了太子侮辱庶母!
这还怎么斗???
这根本没法弄!
连淳嘉都颇为无语,有心召崔贵妃过来敲打几句让她别管闲事,但想想这样做的话,只会让崔贵妃认定了皇帝拿他们母子当弃子……好吧,虽然这就是事实。
晋王这一场,赢的简直一帆风顺!
以至於皇帝在崔怜夜急三火四的催促下,废太子为宋王,打发他们母子离开后,面对再次空缺的东宫,有点儿茫然,不知道该立谁才好?
按说晋王如今这年纪也差不多可以上位了,尤其这次对付兄长的手段,实打实自己跟自己招募的幕僚想的,皇后完全没插手,倒也不是不能先做着储君。
但别说淳嘉了,连谢风篁都觉得这儿子有点胜之不武。
毕竟才开打来着,崔贵妃就站出来帮儿子点了投降,这赢得毫无武德。
可是立其他皇子的话,如今剩下来年长些的皇子,就是秦王、卫王、燕王、崇信王以及十二皇子这几个了。
后面两个在顾箴被废后就不堪一击,完全不能打。
前面的,那就是谢风篁膝下皇嗣内斗,谢风篁到底舍不得,就劝皇帝:“要不先册封晋王罢,他之前只是皇子,宋王所以都没什么防备。若是他是储君了,其他皇子但凡有着心思,岂能不联手对付他?如此却也是个磨砺,往后他要是坐得稳这位子,那当然最好;若是坐不稳,那就等珍王长大了再看看。”
淳嘉有些无奈的叹口气:“要是珍王也不行呢?”
谢风篁纠结了会儿,道:“底下的皇子大抵年幼,生母养母位份也就那么回事,若是晋王珍王养在妾身膝下,长大了连这样的兄弟都弹压不住,妾身也就认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她答应过袁太后,以后不搞太大的事情了,但是打压妃嫔谋害皇嗣还是可以的。
谁敢越过她儿子,她就弄死谁呗。
有点苗头都掐灭掉,多来个几次,不怕其他人不识趣。
反正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皇帝沉吟良久,最终还是采纳了皇后的建议。
於是淳嘉二十六年的初春,国朝第三位太子上任,是为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