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血的药粉只有两小瓷瓶, 林真担心不够用,可是顾凛肩膀的伤口实在太大太深,药粉倒上去就被血冲下来, 林真只能加大量往上面倒,直到用了一瓶半药粉, 才算止住了血流的势头,让鲜血有了凝固的时间。
他继续用剩下的半瓶药粉给顾凛处理身上的其他伤口, 然后顾不上自己被顾凛鲜血染红的双手还有脚上疼痛难忍的脚, 从旁边抓起一堆草,盖到死去的高大匪首身上,不知道那些流民军会不会搜到这里来,但是他要尽可能地不让那些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顾凛身上的伤太重了, 单凭自己一个人, 根本不是那些流民军的对手。
用草盖好高大匪首,并且把他身上能用的东西全部扒拉下来, 林真先把去自己藏身的石头缝的路上的尖锐石头弄开, 再去拖顾凛。
顾凛身上最重的伤就是肩膀, 他不能拉肩膀,只能抱着腰, 一点一点往上拖,再加上顾凛比他还要高, 更加用不上劲。
细小的沙石往坡下面滚, 林真满脸汗水,两只手抓着顾凛的腰带,坐在地上一厘米一厘米地往上挪, 当他好不容易把顾凛拖进石头缝隙里, 天上太阳已经彻底落下, 进入黑夜。
从他们被流民军追杀到现在,才过去一个下午,可对于林真来说却那么的长,今天中午他还问王钦身边的王有财,还有多久能到安远镇,期望着回到鲤鱼村。
现在顾凛躺在他身边满身是伤,凶多吉少,而钟严王钦他们也不知道分散在什么地方。
林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安抚干涩的喉咙,他在黑暗里摸索着把手伸向顾凛,却心头一凉地发现顾凛手心烫得吓人,急急忙忙地摸到顾凛的额头,更像是能把手烫伤一般。
林真后背冰凉地收回手,他最不想面对的情况出现了,在现代,几颗退烧药下去就能退烧,但是在这里只有需要熬煮的中草药,而此刻他连中草药都没有
更别说燃火熬药。
他摸索着扶着石头爬出藏身的石头缝,如今已是秋天,白天的太阳虽然还是那么烈,但晚上已经不像半个月之前那样闷热,而是生出些凉意。
林真看了看被月亮照得勉强能够看清轮廓的物体,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往石头山下走去,他要去今天逃走的地方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能用的东西,否则又没有水又没有粮食,还不能给顾凛退烧,他们两个怕也要跟路上遇到的尸体一样,暴尸荒野。
脚上的伤没有处理,又被捂着,已经有发炎的迹象,林真不仅要躲着那些可能还停留在此处的流民军,还要提防逃荒的难民,这些难民中说不定也会有二癞子那样的,在流民军面前唯唯诺诺,但是对着其他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只要自己能够活下去,其他人的命不值半文钱。
林真抓着石头,轻手轻脚地往下走,或许是今天那帮流民军实在是太吓人,他一个难民的影子都没看到,只看到倒在路边的许多尸体,饿狠了的食肉动物们正低头啃食,发现林真也只是龇了龇牙,迫不及待地从尸体上撕下肉来吞进肚子里。
路边的尸体是在太多了,它们根本顾不上林真这个活人。
林真呼了一口气,离那些食肉动物远远地,弯着腰依照记忆里的路,就着月光溜回今天他们歇息的树林旁边。
只见这里的尸体最密集,大人的,小孩的,老人的,姿态各异,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而林真在他今天坐的地方发现了那个盯着自己吃炒面粉,自己把竹筒里最后一点炒面粉给了他,他却第一时间捧回去给他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吃的小男孩。
他们两个的尸体倒在一块,手上还有炒面粉的味道。
林真静默地望着,绕过他们两个的尸体,蹲着身体找到了他们的马车还有骡车,拉车的马还有牛都没有了,不知道是被流民军还是其他难民趁乱牵走了,两辆车也歪倒在地上。
车上大半的东西都没有了,特别是用口袋装的粮食,影子都没有了,倒是那些杯子,竹筒杯,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留了下来。
林真赶紧把离自己最近的一床被子小心翼翼地拖过来,当他摸到里边的东西,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日在府城做离开的准备的时候,因为凑在一起的粮食太多,放在外边太显眼,他特意把两床杯子的被芯拿出来,往里面放装了粮食的布袋子,那些拿走粮食的人也许不缺这不能吃不能喝的杯子,竟然没有拿走,还有那竹筒杯,里面是他们在山洞的潭里装的水,因为方便携带,所以放在最后喝,这几天喝的都是水桶里的。
手里终于不是一点东西都没有,林真心里终于有了一点底。
被子里的粮食,装水的竹筒杯,林真围着马车还有骡车转了一圈,突然,他脸上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真正舒心的表情,跪在地上把卡在车轮下面的小药箱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