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勇的手心里全是汗, 眼睛都不敢眨地望着被层层流民军包围的顾凛,看着他手中宽刀像从血里刚捞出来一般,亮白的刀身没有一处是原本的颜色。
而他身上的衣服, 头发,脸, 脖子, 手, 早就被喷射出来的血浸透。
就是现在
聂勇一句拉,几人一起动手,栓在顾凛腰上的绳子瞬间绷紧, 在那根他特地找的树干上飞快划过,把顾凛从人堆里拉出来。
“咳”顾凛手中宽刀刀尖抵地,嘴角溢出血丝,死在他刀下的足有四十多人,在他蓄意破坏下,这些流民军手里的弓箭毁坏了大半, 已不能够再给他们造成威胁。
他迅速将自己腰上的绳子解下来,转身往聂勇等人的方向跑去:“往左边撤,边撤边阻击他们。”
“是”在这儿射箭干扰那些流民军,也射杀了十几个的第十小旗还有第七小旗立刻转身就跑。
次日,傍晚。
顾凛手里的宽刀偏移了一些, 本就踉跄的身体猛地稳不住,单膝跪在被瀑布经年累月冲刷而形成的水潭岸边的石子上。
身后同样狼狈不堪的人立刻扑上来拉他:“领队”
“没事。”顾凛半睁着眼睛看了看周围, 这里正好是瀑布流下来的山崖下面, 他们顺着下来的藤蔓已经被他们砍掉了, 就算再有追兵, 一时半会儿也下不来。
三百流民军,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终于被他们在林子里一点点蚕食掉,但是两个小旗也付出了代价。
所有人身上都带着伤,三个人的尸体永远留在了林子里,加上之前死去的,他们只剩下十八个人了。
“就在这里修整片刻,将身上的伤处理一下”聂勇挣扎着摇摇晃晃地走到顾凛身边,看着露出来的皮肤都是血红色的他,“你后背的伤我给你处理了。”
顾凛疲乏得说不出话,只颤抖着把包袱里的最后半瓶药递给他。
聂勇接过药瓶,把他身上被划破很多地方的衣服拉下来,只见他从肩膀到腰,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交错的伤口密密麻麻。
聂勇捏着药瓶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这一路,顾凛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要不是他,聂勇知道他们这些人恐怕已经跟那四个人一样,永远地留在林子里了,且根本不可能杀死那么多流民军。
他不仅敢打能打,还很有计谋,每时每刻都在为所有人能活下去,能多灭一些流民军而想出新办法新点子。
这样的顾凛,要是折在这里就太可惜了。
旁边的其他人看着聂勇拿着药瓶,顾凛身上伤却根本不是这点药能处理的,把自己剩下的药业递到他面前。
顾凛的目光突然看过来,给药的人费劲地咧了咧嘴:“领队,我身上伤不重。”
顾问望着这个第七小旗的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伸出手指指向山崖石头缝里快要枯死的一种草:“它可以止血治伤,去采一点来。”
拿药给他的第七小旗的人闻言,脸上的喜色遮掩不住,他们进山这么几天,又接连遇到流民军,身上的伤药马上就要完了,要是不及时处理,就算没有追兵,恶化的伤口也能要了他们的命。
其他还有些力气的人都去拔这种止血治伤的草,还放了一把在顾凛和聂勇的旁边。
顾凛抓起几根草送进嘴里,嚼碎了敷到前面的伤口上,后面的则是聂勇和另外一个小兵在给他处理,用撕成条状的衣服布料卷了一层又一层。
之前这样的活儿,都是王杰在干,他体力是他们堆里最弱的,武艺也一般般,所以每次跑路的时候都让他跑在前头,给大家做点善后的事。
可昨天他被流民军一刀刺穿了肚子,倒在林子里再也没起来。
还有一个顾凛没多少印象,比较沉默寡言的第十小旗的人,在他们进山林的第二天便不慎中箭而亡。
“不知道其他小队怎么样了”聂勇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山崖。
总共十几个小队,追在后边的流民军去掉他们在安远镇之前袭杀的,还有一千七八,哪怕是分成跟他们一样的小队,一队也有将近两百人。
不过按照他们遭遇到的几队来看,流民军因为深山太过宽广的缘故,不得不分成人数少一些的小队,五十人的,一百人的。
昨天他们遇到的三百流民军是少数,应该是几股合在一起的。
顾凛没回答他这句话,他没把上身的袍子提起来,任由它下垂着,左右被腰间的腰带束紧,也不会散开。
上半身的伤口太多,衣服擦上去反倒增加疼痛。
“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休息,四个人轮流守夜,明天一早离开这里,换个地方。”已经是临近深秋的季节,晚上睡觉开始变得越来越冷。
但此时生火无疑是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给不知道在哪儿的流民军,只能挤在一起,把树叶往身上搂。
顾凛抱着手臂靠在树干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