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即兴的两人球赛在剧组的宣发下推波助澜, 变成了一次扩大热度的营销,总体上来说是好事。尤其是闻雪时打篮球的样子太少见了, 他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向来优雅沉稳, 是很男人的一派,绝不会像是视频里传的那样,穿着衬衣皮鞋,三步起跳上栏, 和青年比拼高低, 根本不像话。
娄语坐在回程的保姆车上, 偷摸地正和这个被颠覆形象的人发微信。
他看见了那句“老当益壮”的评价, 正在对她“发难”。
让你失望了,还是没比过年轻人。
娄语看了他发过来的, 忍不住笑,啪啪打字。
我看你今年才三岁吧
那我是童养夫
我不会被警察抓进去吧
警车eoji
娄语笑出声, 打了个哈欠,撑着眼皮,又和他东扯西扯。
说真的, 你今天干嘛和他比篮球难道是我送他送笔记本
没有。
真的吗
真的没有。
娄语本意也是逗逗他, 他却认认真真地回了一句。
你送给他的是曾经,我陪你度过的曾经。更别说我们还有以后。
白色荧光照着她的脸, 视线长久停驻在最后那句话上。
我们还有以后。
夏乐游杀青不久之后, 剧组在京崎的戏份也很快面临杀青, 剩下的就差飞国外海岛进行三天的拍摄,是剧本里发生在派对那一晚上的相关外景戏份, 非常重头。
他们这一路拍摄都算挺顺利的, 几乎没有出现过令人头疼的情况, 但在最后关头, 还是没能逃过剧组多少会出点意外的惯例。
原定的海岛小国发生了政治事件,场面乱成一团,此时再前往拍摄显然不合适。但如果改变场地,就意味着剧本和计划都得再改。
周向明作为制片人赶紧又回到组里和导演商量拍摄计划,幕后乱作一锅粥,商量着之后的拍摄日程该怎么办。而这些都与娄语无关,作为演员,她能做的就是做好本职的演员工作,尽量配合剧组,按原定的拍摄通告把在京崎的戏份拍完。
在京崎拍摄的最后一天,冯慈的戏份也杀青。
相比夏乐游的张扬,她就低调安静很多,默默收了花束,和大家一一礼貌鞠躬道谢。最后鞠躬鞠到娄语和闻雪时这儿,又特地拿出了一个手账本,摊开到崭新的一页白纸递过来。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他们“两位老师方便给我签个名吗这些日子受你们照顾,想要留个纪念”
“当然没问题啊。”
娄语率先接过她的笔记本,认认真真地给她签了个名,再交给闻雪时,他便在她的名字旁边接着签上。
交还给冯慈时,她搓了搓掌心,鼓起勇气道“闻老师,你能再帮我写一句话吗,什么话都行。”
闻雪时没立刻应声,下意识看了娄语一眼。
娄语立刻不着痕迹地走开了,把主场完全交给他们。
无论他决定签不签,都是他的事情,她也不会吃醋。直到散场,她都没有过问最后他给人签了吗,签了句什么话,最后有没有说些什么。就如同她也完全没有戳破冯慈对闻雪时潜藏的心思。
虽然她表示出了一副不用交代的态度,但闻雪时还是在微信上跟她提了最后的签名,说他给冯慈签了她微信上挂着的那句签名。
娄语回道那句话能被你手写出来,她应该会很高兴
京崎的戏份杀青的第二天本该是转场的日子,却因为计划的变动推迟,全组休息一天。
娄语对栗子说自己想在房间里睡一天,也给她放一天假。栗子乐得屁颠颠发了条朋友圈昭告天下自己可以进城兄弟姐妹们抓紧时间约饭,刚发出去意识到自己太得意忘形忘记屏蔽娄语,而娄语已经悄悄给她按了个赞。
当然是因为她心情也很好。
难得休息的一大早,她就全副武装地开车到了闻雪时现在住的那个房子。
闻雪时前一天晚上就到了,两人错开一个晚上,确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还没进门,她就闻到了老式的房子里溢出的气息,食物的,他的。
她轻嗅了下鼻子,仿佛自己真的变成找到了窝的小狗,抬手叩了叩门。砰砰,门后霹雳哐啷的动静,迫不及待地伸出一张没来得刮胡渣的脸。
这张脸逼近,一边关门,一边将她抵在门边亲了一口,胡渣刺得她脸痛。
她假埋怨地揉着脸“怎么不刮一下。”
他点到即止地松开距离,扭头又回厨房“在给你做早饭。”
她尾随在他身后,挽着袖子说“那我来给你打下手。”
然后他便笑了,指着墙上的那块油点。
“你确定吗”
她瞪他“别瞧不起人,你不知道我这些年”
她想接着吹嘘自己进步很大,但立刻意识到这个句式不好,很不好。
她没说下去,转开话题说“你煮了面吗”
“面对胃消化好。”他又接上她刚才的话,“我是不知道,所以你多说点给我听吧,关于这些年的事情。”
娄语握着锅铲胡乱地搅里头的面,嗯了一声“你也给我讲讲。”
他握住她作乱的手,拿了两只碗过来“先吃面。”
她点头要跟过去,忽然发现油点附近的墙面上,居然还有其他密密麻麻的油渍。
闻雪时擅长做饭,这绝不是他留下的,那就还是她当年的罪证。
“我当时有溅得那么厉害吗”
她自言自语。
这下轮到闻雪时心虚。
事实上,那些油渍的始作俑者是他。
那是分手第三年的除夕,他正好没戏拍,无法用工作冲淡无所事事的除夕,再度回到一个人的除夕。该怎么度过他还是准备小小庆祝自己又熬过了新的一年,该给自己一份好的嘉奖。白天网购了一大堆食材,列了一串菜单,一下午都忙活在厨房里处置那些鸡鸭鱼。
夕阳全落下去后,他的准备工作也已完成,只需要把备好的食材入锅翻炒就行。
他往里加着姜蒜,牛肉,蒜苔等他回过神才发现,他不知不觉间,偏离了原定的菜谱,做成了娄语的口味。
那一瞬间,胸口横冲直撞,他无法掌控快失控的情绪,把锅铲往肉上一拍,溅起巨大的油点,连他自己身上都没能幸免。
那些油点,都是自我挣扎的遗迹。不必让她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端着面碗出来,餐桌还是在熟悉的位置,桌子换了,但因为空间的关系还是和当年一样小,一边只适合一个人。
但娄语不在乎。她偏不在闻雪时对面入座,故意挨着他,两人挤一块儿,胳膊肘贴胳膊肘,闻雪时几乎都被她贴到墙角去了。
他却对此受用,长手一伸,更过分地把人往自己这边带近一寸,几乎变成他靠在墙上,她窝在他怀里的姿势。揽着她腰的手顺势向上游,触到她的耳廓,轻轻摸了摸。
“面要凉了,先吃。”
最后他又一把将她支起来。
娄语歪歪地坐直,捏住筷子,挑起一撮面,视线终于能在这间房子里好好逡巡。
布置仍旧和她第一次拖着行李箱进来时一样,没什么东西,沙发,床,影碟架,钢琴,一览无余。朴素到讲出去别人都不会信这是手握年票房几十亿的大名人住的地方。
可他确实又在这住了五年之久,桌脚下垫着的报纸,空了一半的柠檬片罐子,放在影碟机里还没看完的碟,匆忙起来还没铺齐整的被子,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独自生活的痕迹。
这一刻,她觉得时光仁慈地穿越了,带他们回到了最初。就好像剧本里那样,她身边坐着的是十年前的他,他们之间没有过隔阂,没有过疏离,没有过伤心。
她放下筷子,侧过身忍不住伸手去抱他。
他一口面猝不及防卡住,闷咳几声,吓得她赶紧松手。
“我去给你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