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岩脸有点臭, “再来。”
再一次,颜柠吊打他。
苏岩从鼻腔里喷出来两个字,“再来。”
颜柠“小朋友, 赌博是要有代价的, 你又要和你打, 总得出点赌注吧。”
苏岩“随你要求不就是了吗,”少年扫了一眼摄像机, “你本来不就为这个来的。”
颜柠“还挺聪明,那就来吧。”
第三次, 苏岩依然输了。
他手离开键盘, 看向颜柠,“要我做什么,说吧。”
颜柠“简单,搬砖而已。”
这是现实演绎, 不努力就要搬砖
颜宝给力我就喜欢看人搬砖。
然后,苏岩就被真颜柠拉到了工地。
北风呼啸,带着安全帽的建筑工人用最原始的体力劳动,兑混凝土, 搬砖,砌砖。
工地的风野,迎面吹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置身在冰窖里。
颜柠给苏岩画了一快区域的砖, “这里是一个农民工一天的工作量,什么时候把这些弄完了, 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看到这工作量,少年眉头也不皱一下,抄手就拉起袖子干。
其实干体力活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先是把砖头装到那种沉重的一个轮子的推车里, 再运输上去。
建筑中的房子用的是工程电梯,搬这些砖头用的都是工程电梯,四面漏风,到65层的时候,那风刮在脸上已经不是风,是刀子
顶着这样的环境不停上下,从没干过这种活的少年,紧绷的身体可以说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愣是跟自己较劲是的,就是闷头干。
中午开饭,工人拿着粗瓷碗争相跑到前头排队,少年慢吞吞的,倔强的掉在车尾,手插在裤兜,腰板挺的笔直。
好像自己露出也一丝软弱就是输了是的。
两口大锅饭,一边是白菜烧猪肉,一边是青菜豆腐汤。
临时搭建的做饭的地方而已,四处漏风,五块钱一个的塑料凳,腿上都是油,一坐上去,凉意渗过裤子沁入屁股上,即便是这样简陋的位置,也很紧张,大家几乎都是挨着坐的,转个头,嘴里的白烟就能呵到别人嘴里。
苏岩端着碗站着,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我十分怀疑,这位大少爷会摔碗走。
话说,这环境,我这个普通家庭的人都受不了,何况富二代
我赌少爷吃不去这饭,要是我,我也愿意饿一天。
网友都在赌苏岩不会吃这饭。
苏岩本人压根不关注镜头,板着一张俊脸,等空出来一张桌子,他把碗放到一头,收了桌子上的脏碗,再把自己干净的碗挪过来,这个功夫,他饭菜上头的热气已经没了。
从油渍的筷筒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拨开上头冷掉的饭菜,吃了下头温热的。
荒郊野外的,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的休息的地方,工人都聚在毛坯的框架子里,靠在一起勉强睡一会。
苏岩自然没睡,他来的晚,实际上上午才干了一个半小时,而这些工人,早晨五点半就已经在工地了。
也就是说,他们家离的再近,五点钟就得起床,到这里吃了65个小时候的冷风。
苏岩推上小车继续干。
即便是这个速度,到了下午,暮色渐渐升起来,还剩下来一多半。
风越来越野,夜色越来越浓,苏岩一个人推着砖车,开着电梯上下。
再又一次乘着高高的工程电梯上下来,那一堆砖头面前,有个略显苍老的身影,在搬着砖头往车子里装。
苏岩怒气冲冲过去,一把推开那个身影过去,“我的事不要你管,你走”
苏信被他推了一个踉跄,勉强站直,“我不帮你,谁来帮你难道看你一个人干到夜里吗”
苏岩“这些人不就是你找来的吗你是为了帮我吗你就是怕你创立的公司没人接手,你就是把我当成你的傀儡,继续接手你的公司罢了”
苏信“你看看那些工人过的什么日子,看看你过的什么日子,接手企业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知足的你从小就永远都不知足。”
苏岩“那你自己怎么不和他们比那你更应该知足,好好在家享福,你管我这些干嘛”
“我不用你管,自己打游戏也能养活我自己。”
两个人又是一顿爆吵,最后,老子苏信再次被气的暴跳如雷,转身走了。
苏信一走,苏岩抬脚踹翻了砖车。
踹完又去把砖车扶起来,继续搬砖。
只是一车砖头还没装完,苏信拖着半老的身体,顶着寒风又来了。
因为风野的关系,他爬满皱纹的眼睛微眯着,半头的白发随风狂舞。
苏信什么话也没说,甚至连个眼神也没有给苏岩,走到砖头面前,埋头又是干,
这次,苏岩连吵都不和他吵了。
苏信的身体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养尊处优这些年,再干这些活,身体哪里受的了。
只往返两趟,苏信略佝偻的身体踉跄了一下。
扶着墙站稳,也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又去干活。
苏岩夺下他手里的砖头,狠狠砸在地上,“滚。”
苏信像是没听见,又去把那块砖头搬起来,放在铁车里,继续搬下一块,重复操作。
苏岩受不了了
夺下他手里的砖头,砸到冰冷的水泥框架上,砖头碎裂,他声音更加暴躁,“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自己会干,不要你假惺惺的充当好人。”
苏信依旧像是没听见,又搬着砖头,“没有一个父亲,会丢下自己的孩子一个人受苦,自己回去享受。”
苏岩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会丢下”
“我十岁那年,是谁丢我一个人在戒网瘾的机构,被电击被关禁闭,不给吃饭,不给喝水,不给睡觉像个犯人一样被看管”
迟到了九年的责问,像一把无声的刀,无声戳在心脏上。
苏信难言的沉默了。
那会子,他是真的急了,十岁的苏岩,沉迷网络,不顾学习,他就这一个儿子,望子成龙,他接受不了他成为一个废物。
在反复劝说无果之后,他经熟人介绍,花了高价,把苏信送到了戒网瘾的专业机构,把那里当做唯一的希望。
骗子之所以能成为骗子,是因为他们善于演戏,制造假象。
在无数孩子被那里戒掉网瘾之后,他们都很信任那个机构。
所以,当十岁的苏岩告诉他们,老师是如何虐待同学,威胁同学的时候,他不相信,认为苏岩是为了不去戒网瘾机构撒谎。
到苏岩生生掰断了老师的胳膊,再没有机构收他,这件事才作罢。
在打老师事件不久之后,一个网瘾机构打死了一个孩子,陆续的,被记者曝出来,苏信才知道,苏岩当初和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当晚,他愧疚的问苏岩,受到了多少虐待。
然而,倾诉早已过了正确的时间。
于苏岩而言在父母亲手把他送进戒网瘾机构。
在他被关了三天禁闭,不能喝水,不能睡觉,不能吃饭
在他只有十岁,被恶毒,疯狂的老师,校长电击的时候。
最需要的时候,父母不在身边。
在身边的时候,说出真相又不信任。
间接的凶手,最初始的源头,身心经历的剧痛,是耿耿于怀的委屈,也是没法释然的芥蒂。
最终,这一切,化为苏岩身上冷漠的铠甲。
他平静的和父母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然后,他对游戏的执念一天深过一天。
他的隐忍,沉默,逃避,最后用一种自毁式的方式,惩罚父母。
也惩罚自己。
死一样的沉默。
苏信渐渐弯下腰,叠着退蹲在地上,手抱着头,嗓子发颤。
“我就是不明白,我给了你最好的物质条件,你为什么非要沉迷网络,沉迷游戏,你按着我给你指的路,一辈子都不会走错路。”
小时候,他连肚子都吃不饱,最羡慕的就是村长家的儿子,还有白米饭吃,做梦都希望自己的父母能挣很多钱。
他父母要是从小能给他这个家世,他做梦都要笑醒的
苏岩“我懂事起,你不在家,妈妈不在家,起初还有爷爷,后来,连爷爷都都没有了,身边不是保安就是保姆。”
“是谁在我一次次拽着你们衣袖的时候,把游戏机放在我手里的”
“我只是喜欢一个,从五岁起,就成为我生活里重要组成部分的习惯而已。”
浓重的夜色里,苏信的背佝偻一团黑影,蜷缩着抱在一起,轻轻颤动。
伴随着压抑的呜咽,苏信说“对不起,爸爸错了。”
苏岩咬了咬唇瓣,冷声道“你别以为你认错了,我就会去接手你的公司,他烂了,倒了,我也不会管的。”
苏岩狠狠吸了一下鼻头,继续搬起砖。
苏信抱臂缩了一会,又重新站起身搬砖。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直到结束,苏岩率先离开。
他走到马路边,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停在他脚边,车窗降下来,颜柠的脸露出来。
“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