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风月场虚情对假意,女侦探再推凶杀案
刘秀不敢相信“我为什么是我我从未见过这支玉簪。”
发现新线索,陆善柔兴奋得拿着玉簪围着桌子打转,就像一只猫追着自己的尾巴,边走边道
“你没见过,但这支玉簪是有人预备送给你的,最终扔进了茅坑,这意味着什么呢因为有人觉得你不配恨屋及乌,这东西就该扔在最污秽的地方,和你堕掉的死胎在一起发烂发臭”
在魏崔城和陶朱看来,陆善柔围着桌子转、喃喃自语,简直疯魔了。
好在陆善柔最终停下来了,拿起茶壶,豪迈的嘴对着茶壶嘴咕噜咕噜的痛饮,直到全部喝干,把茶壶重重一放,“这就对上了,动机最初的目的不是杀人到拿着西瓜刀激情杀人,此人和金荣都有很大的嫌疑。”
众人皆云里雾里,陶朱嘴最快,”陆宜人,你能说我们能够听得懂的话吗”
陆善柔拿着尚未余味的玉簪解释道“昨日一早离开芳草院的有两人,金荣和王占魁。金荣和李公子积怨太深,因此他的嫌疑最大。王占魁是寒门学子至少在权贵云集的国子监里,他算是毫无根基的寒门,家族第一个秀才,人缘好,说话谨慎,不得罪人,对待行院里的乐伎也是温柔体贴,从不折腾人。因此,他看起来一点不像是会激情杀人的人,加上他没有动机,所以我们都忽略了。”
“但是现在,他杀人的动机有了。”陆善柔捏着玉簪,三言两语把王占魁和刘秀大摆宴席,当了几个月新姑爷的往事,还有佩玉“横刀夺爱”,瞎编刘秀为了接待新客,堕了胎儿的谎言都述说了一遍。
“过去我跟着父亲破获的凶案,杀人的动机无非是两种,一种为权势利益,一种为情。如果是金荣杀了李公子,是为了权势利益,而王占魁,是为了情。”
“为了情”刘秀第一次对陆善柔的判断产生怀疑,“陆宜人,我们烟花之地和您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们这里的感情全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王占魁与我的确办过像民间那样的婚礼,五百两的彩礼给了老鸨,给我置办金镶玉头面首饰、买了云想楼的金线嫁衣,摆了三天流水席,还拜过堂,当了半年的夫妻。”
“但其实是他花了大概五千两银子,包了我半年。这半年来,我出卖身体和智慧,给他圆了一个完美女人的梦,在厅堂是能够与他诗文相合,但永远稍逊他一筹、需要他指点的贵妇;在床上是什么花样都会玩的;是能够下厨房,亲手作羹汤,擀筱面、炖兔头、炒过油肉,给他做家乡美食的厨娘。为了满足他,我什么都肯做,我就是干这个的,可是,我对他绝对没有情,他对我,也就是一时的新鲜,找个崇拜他的床伴,谈何感情”
“他不可能为了我,和李公子争风吃醋,杀人就更不可能了。他一个山西来的小秀才,家里开钱庄的,最怕当官的,怎么敢杀了举人出身、父亲还是阁老的李公子那个包含我名字的玉簪或许只是巧合。”
刘秀是个冷静聪明的人,她说的句句在理,陶朱倾向于刘秀的说法。
陶朱说道“我还是觉得金荣嫌疑最大,陆宜人不再考虑一下我写的供词么只需耍点手段,就能办成铁案。”
魏崔城一时有些动摇,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陆善柔的判断,“你们听陆宜人把话说完,我觉得还是有因情杀人的可能,王占魁或许妒火中烧,嫉妒李公子。他在口供里说过,李公子举办文会宴会,他从来没有收过请帖。他一个山西来的小秀才,没有根基,在国子监默默无闻,只能到秦楼楚馆寻找慰藉,刘秀做低伏小,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所以当刘秀堕了胎儿,投入李公子的怀抱,王占魁就失去了理智,顺手拿西瓜刀激情杀人,毕竟那个时候没有目击证人,他觉得无人知晓,就冒险杀人。”
陆善柔赞赏的看了魏崔城一眼,“你们把情理解的太狭隘了,爱是一种情,恨也是一种情。恨比爱更加持久,炽热。正如刘秀所言,王占魁不敢恨李公子,李公子是他望尘莫及的人,但是他敢恨刘秀啊。”
陶朱哇哇乱叫,“关刘秀什么事啊又不是她能决定跟谁玩。”
刘秀低着头,她本以为自己不怕这些难堪了,但是当有人努力维护她的面子时,她会觉得羞耻。
刘秀心道身为下贱的我,或许不配得到这些好人的帮忙。为何越把我当个人看,我就越难过呢
陆善柔说道“陶朱,或许你生而不凡,所以言语行为都能超脱这个凡世的规则,潇洒不羁。你不了解王占魁这种被圈子轻视、孤立的痛苦,他被人压在头上、抢了他喜欢的女人。他没有勇气去恨欺压他、抢他的人,为了发泄怒火,他会把刀对向比他更弱的人,所以弱者往往会把刀挥向更弱者。王占魁恨的是刘秀。”
魏崔城是在沙场征战过的人,现在在锦衣卫训象所,军营和锦衣卫里一些蝇营狗苟他是知道的,频频点头,“是这样的,能反抗的是极少数,王占魁肯定不是,一个只能在官妓的吹捧中得到安慰的人,他没有那么硬的骨头。”
连刘秀也转向认同陆善柔 ,“陆宜人说的有理,芳草园的姐妹们,如笼中困兽,为了争抢客人,困兽互相撕咬,没有几个敢恨笼子外头把我们当玩物的人。”
这个不公平的世道,身在底层,看不到出路,互相撕咬,不敢反抗压榨他们的人。刘秀是其中的“异类”,她不咬别人,也从不恨咬她的佩玉,她只觉得佩玉可怜又可悲。
国子监里的王占魁,是士人阶层的底层小人物,另一种形式的“佩玉”,他崇拜李公子,如果李公子愿意给他一张文会的请帖,估摸他会去舔李公子的脚底板,根本不会记恨李公子曾经的忽视。
陶朱还是不服气,“说了再多道理也没用,死的人是李公子,又不是刘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