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连日来已习惯从谢映怀里苏醒的朱伊,伸手只摸到一片冰冷的床榻,让她很是不习惯地瞬间清醒。
谢映已经出发。朱伊侧躺在床上不想动,觉得他才刚刚走,她便开始想他。幸好腹中有他们的孩子。谢映不在身边时,她也有心灵的依托。
秋去冬来,朱伊的肚子一天天地越来越大,因她整个孕期坚持练拳强身,倒无行动不便之感,就是顾虑着孩子,做什么都有意地放慢速度。
小家伙所需的一应物品早就备好。精致的虎头帽虎头鞋,各色小袄小衫子,襁褓布兜,柔软的玩具,连乳娘也找好了,都是和朱伊月份差不多的。
朱伊算了算,她与谢映已分开四个月。魏州的日子依旧平和静好,在这乱世中已是天大的幸运。
很快,京中传来消息,整个魏州都知晓了,魏州将士不愧是与野蛮的瓦刺人练出来的,入了中原所向披靡,世子已带兵攻入京城,夺了阮家还未坐稳的龙椅,占领皇城。
而谢邵这边在雍州也取得胜利,堵死了阮家想回老巢的路。
有些闲人开始猜测,若是谢家夺得整个天下,会是世子直接登基,王爷做太上皇?还是魏宁王做皇帝,世子为太子。甚至是……谢邵为太子?
这种声音甚至传进了王府。
朱伊和连王妃听得皱眉,却有人认真考虑起来,比如魏宁王,比如朱黛。魏宁王想的是权和颜面,朱黛想的则是谢映的后宫问题。
又过了数日,朱伊正陪着连王妃在王府的戏楼里看戏,台上正咿咿呀呀腔调婉转,朱伊突然喊肚子疼。
连王妃是过来人,知道朱伊是提前发作了,这种事谁也说不得准,幸而稳婆是早早在王府里住下的,当即命人将朱伊送回渌石院。
朱伊阵痛的时间很短,不过半个多时辰,屋内就听了宏亮的啼哭声。稳婆连连道世子妃是极有福气之人,更是喜眉笑眼喊道:「是男娃娃,世子妃生了个小世子!」
屋里屋外都松了口气,许多人由衷而笑,明间里的朱绰甚至高兴得偷亲了韩允嵘一下。
但饶是生产的时间短,朱伊仍是费力得眉间紧蹙,长发濡湿,在看过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后,苍白面容上一双桃花黑眸便闭上了,给围在她身边的人琉璃似脆弱感。
然而她只是歇了小片刻,就又睁开了眼,用微哑的嗓音叫把孩子从奶娘身边抱回来。
原本高门大户没有主子亲自奶孩子的惯例,但朱伊实在舍不得与自己的孩子分开。且她一直都有自己的打算,如果没有奶水便罢,若是有,就要自己喂养。她胸都胀痛了,自然要亲自哺乳。
「阿茸。」她偏头看着被送回她身旁的小男娃,轻声地唤他,还忍不住抬起手指触碰他的脸蛋。孩子早已被清洗抆拭得干净,裹入大红柔滑的布兜。太小了,瞧不出像谁。但是头发细密纯黑,身骨颇为壮实,一看就健康得很。
奶娘们暂时不用喂养,便留下了其中两人,帮着世子妃学习哺乳。
朱伊是在渌石院正堂的东暖阁里生下阿茸,室里温暖如初夏,她只穿着新换的单薄嫣黄色中衣。便被人服侍着解开衣衫。
这两个奶娘都是头回接触到世子妃,看着女子姣美如月的面庞,旖旎的胸前风光,均在心里感叹,难怪外头都在传世子对世子妃如何宠爱,当真看一看这世子妃本人就知道原因了。
稍为年长的那名奶娘先用热棉帕为朱伊敷了敷胸脯,又用手法为她捏按之后,才将阿茸与她贴身放置。
就见阿茸连眼也未张开,便已知大张着小嘴巴,左左右右地转动着头,不停寻找食物。一寻到香甜的源头,含住了便吧嗒吧嗒用力吮吸起来,痛得朱伊连连抽气。
她没想到这样小的一个小东西,力气竟这样大。
奶娘立即安慰:「初次喂养都会有些疼,这是乳还未完全通的缘故。尤其男孩子力气大,小世子精神劲儿又足。世子妃多喂小世子几次,慢慢地便就好了。」
另一人也点头。
朱伊便忍着疼,调整了下姿势,让小家伙吃得更舒适些。
穆老王妃这时在北院听了禀报,皱眉道:「有这样的事?她没有提早发作?是正常的产期?」
那报告之人弓着腰背,点点头:「千真万确。孩子是足月降生,身体长得可好了。」
很快,下人却来报:「世子从京城赶回王府了!」
渌石院正堂的门廊外,高大俊挺的男人大步流星跨上台阶,将沾满霜雪的黑色斗篷解下,片刻不停朝着东暖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