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舒大师的背影远去, 薛老爷子的神情立刻垮了下来。
恍若苍老了十岁, 精气神倏然衰竭。
他缓缓地走回客厅。
许许多多本该遗忘的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
薛海刚出生时,恰逢他最忙、最愁的阶段,他甚至於没有亲手抱过,对这个孩子,他本就没什么期待。
薛庆出生时,他的事业虽蒸蒸日上,但感情却出现了巨大的危机,可以说, 薛庆只是一个意外,他恨不得从没有过。
而薛卫, 生在了最好的时候。
在襁褓中他便抱着哄着,甚至於头一回有了当父亲的喜悦感。他瞧着对方从咿呀学语的婴儿,缓缓长成了如今的模样,付出的心思, 数不胜数。
他想把最好的, 都留给最受宠爱的薛卫。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 他缓缓地察觉到, 在他们这样的家庭中,偏爱能扼杀所有。
他不舍得薛卫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他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最不喜欢的二儿子身上,他千方百计的宠着对方, 活生生地把他宠成了活靶子。
可方才, 薛庆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时, 他竟然觉得心痛,痛的无以复加。
一时间连薛老爷子也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他不知道这么多年的宠爱到最后究竟有没有变质。
可能,他真的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否则这些孩子为什么一个比一个狠毒?
薛老爷子心里不停地质问着自己,可到最后始终没有一个答案。
他无力地靠坐在沙发上,最后拿出手机给律师打了一通电话。
当初他故意放出了立遗嘱的风声,就为了让薛海尽快地动手。
现如今,他也的确该立遗嘱了。
虽然老三是他的心头宠,可他心思毒辣,一旦继承了他的财产,保不定会对两个哥哥痛下杀手。
更何况他甚至还妄想杀了自己,这事实如鲠在喉,让他心里多了丝丝缕缕的厌弃。
还有老大,为了利益,随便的挑唆,就可以让他罔顾手足情。
虽然能力有余,但人品不足,公司交到他的手里,没准而在小人的教唆下,会捅出大娄子。
现在看来,唯一一个适合的,只有自己最厌弃的老二。
薛老爷子寂静地坐在沙发上,很快,律师便来了。
朱律师是薛老爷子的左膀右臂,他走进客厅,瞧着了无生气的薛老爷子,心下一沉,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么匆匆忙忙地把我叫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薛老爷子听到问话,这才有了反应。
他抬起头,郑重其事道,“立遗嘱。”
朱律师心头骇然,“怎么突然间这么匆忙?”
薛老爷子置若罔闻,他自顾自地开口道,“那些不动产,均匀分成三份,分别给老大、老二、老三,至於我名下公司的股份,全部给老二。”
这些年,他陆陆续续地分出去了一些股份,可名下仍然占着大部分。
股份给了谁,谁就是公司的下任继承人。
朱律师心头更骇然了,他甚至有些结巴,“可老爷子,你不是打算着把所有的一切都给……”
说到最后,他一下子失了声,作为老爷子的专属律师,他只需要认真执行对方的每一句话,不必问的那么清楚。
薛老爷子眼神有些松散,他挥了挥手,“行了,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办。立完了遗嘱后,就去帮我做公证。”
可能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英明的一个决定,“还有,帮我挑几套好的房产,准备好各种过户文件,今晚跟我去个地方。”
舒大师既然救了他的命,於情於理,他都该好好的酬谢对方。
朱律师已经完全猜不到薛老爷子究竟在想什么了,他恭敬地点了点头,“好。”
*
三方会议后,舒展呈一下子得了闲,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没忍住去了舒美雁的家中。
待门开后,他瞧见憔悴的舒美雁,有片刻的恍惚。
要知道,舒美雁极为在乎外在形象,按她说的,哪怕天塌下来了,也得把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
一时间,舒展呈蹙了蹙眉头。
舒美雁抬头,瞧见大哥,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愧疚,可随后,又变得惊惧,她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舒展呈对舒美雁是用过真心的。
他曾经拚了命的想对弟弟妹妹好,可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早已分道扬镳。
只有自己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不可自拔。
他叹了口气,冷冰冰地开口道,“家里周转不开,我是来要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