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丛伟的问题在於表演的时候想得太少,作为一个专业且敬业的演员,他当晚回去之后就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第二天,就捧着自己的剧本观摩笔记来找导演沟通了。
那之后,嬴政的表演顺畅了很多,一个镜头从重复几十遍到十几遍,后来几遍就好,有一次他甚至一条过,在场所有人都为他欢呼了起来。
接着,所有人又怀着深切的同情去看着肖景深的表演。
是的,没错,在很多演员明白了导演对他们的要求之后,他们通过自我调节都跟上了电影拍摄的步伐,唯独肖景深……还身处在无限重来的悲剧之中。
“赵高低头看胡亥,再来一遍。”
“赵高跪坐着给胡亥讲课,再来一遍。”
“赵高你准备一下,刚刚那段儿还不行。”
“赵高……啊不,老肖,你来抗一个机器。”
“老肖,来帮我调整一下打光。”
“老肖,明天的工作计画表你做吧。”
如果说有什么比不停地重演一段戏更惨的,那就是导演在没有你戏份的时候就忘了你只是个演员而已。
短短一个多星期,除了订盒饭以外,整个剧组的工作肖景深几乎都跟了个遍。
陆丛伟甚至开玩笑叫肖景深“肖副导演”。
偏偏剧组里的这些工作人员都是李许默的老班底,他们看着肖景深被李许默折腾得满场跑,都是笑呵呵的样子,谁也不觉得自己的工作被抢了是一种冒犯。
就这样,进组十多天,肖景深的身上已经有了深深的疲惫感。
可他演起赵高,依然是那个精准又特别的样子,无论重复多少遍都能牢记自己的专业素养,这一点,他想想还挺骄傲的。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能撑着?啊?我都快把他当超人使唤了,居然还是会想得这么多,不把他累成死狗他总是给自己身上套无数的皮。”
在肖景深看不见的地方,李许默快要炸毛了,电话里,他把自己心中的不甘心都倾泻了个干净。
“扒皮不顺利?你以为他是那些活儿做不了多少,废话却一堆的年轻人么?”
桑杉优哉游哉地靠着床头坐着,W先生趴在她的怀里等着她顺毛。
李许默压着嗓子,单手叉腰:“桑杉,我终於明白他为什么是你男朋友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两个人一样可怕。”
一样可怕么?
桑杉无声地勾了一下唇角,手指在W先生的耳朵根儿上划来划去:“我给你出个主意,如果好用的话,你得帮我做一件事儿。”
“你给我出主意换我替你做事?别是坑我吧,我提前跟你说清楚,你家男朋友这些天可是累到走路都恨不能躺下就睡。现在我坦白从宽了,你可别过几天又来找我算账。”想起从前的种种血泪经历,李许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桑杉面无表情:“你跟谁学得这么多废话?交易到底做不做了?”
“我得想想。”
“唉,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愿意跟我做这种交易的熟人越来越少了。明明只谈感情不谈钱,还能互惠共赢不是么?”
李许默笑了一下,叹气说:“比起来跟你谈感情,桑杉学妹,我真心希望你跟我谈钱,真的。”
……
几分钟之后挂掉电话,李许默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没抗住桑杉的忽悠,这下自己得做好被扒皮的准备了。
“要不我先从她男朋友身上找补点儿回来?反正以后都会很惨了。”
无良的导演露出了一个狼外婆似的笑容。
晚上九点半,肖景深趴在床上,今天他实在不想给桑杉打电话了,嗓子有点儿哑,肩膀手臂都是酸的,动一下都想惨叫,打电话的时候很可能露馅儿。
可是不打电话,又实在想她。
“老肖,走,出去吃宵夜。”
酒店房门外响起了那个恶魔导演的声音。
“李、李导,我……我那什么……我今天……”
趴在床上,男人搜肠刮肚地想着拒绝的理由,工作之外再陪吃陪喝,他被累死的概率会陡升啊!
“老肖,你猜桑杉是用什么手段让你进了我剧组的?”
倚在门框上,李许默掐着手指,还没数到十,门一下子打开了,露出了那张带着标准笑容的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