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盯着一张表格的女人转身,对她笑了一下。
“合作初期,当然要表现得无害一点。”
那之后呢?
宋星心里刚有了疑问,突然又觉得这话似乎并不只是形容她们工作室与导演们的合作。
刚刚跟初曜建立了合作关系的人可不只有几位导演,还有宋星自己。
那故意表现无害的,是自己,还是这个女人呢?
看着桑杉从自己身边走过去,温文尔雅的新任初曜宣传负责人心头有了一丝细不可察的凉意。
能从忙碌的电视剧宣传工作中脱身,安安稳稳地跟自己仰慕已久的导演以及高水平的编剧一起讨论剧本,对於肖景深来说简直是一种千金不换的享受。
他要扮演的路长河是个非常复杂的角色,从电影中一出场开始,他就是个“溃逃的英雄”。
与只见到了战后惨状深受触动其实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的乔卫相比,路长河不仅是从屍山血海中爬出来不止一次,更是在过去半年多的战斗里看见自己的所有战友都死在了敌人无休止的轰炸和攻击中。
在他所处部队的番号被打没之前,他是一支英雄旅的一营长,从来冲锋在最前面,哪怕敌人的武器比他的强大百倍,他都没有丝毫的退缩。可是他们输了,昔日繁华的街巷成了绞肉机,成了无尽坟茔,把他所有的战友都搅碎然后无声无息埋葬。
当战争进行到最后,他目之所及,不是战斗,而是屠戮。
在故事发生的一个月之前,他从旅长的屍体上拔下了肩章,举着战旗,将仅剩的战友们集合在一起,守卫着一所学校,上面给他们的命令是坚守四天,等待救援,可他们等了足足二十天,等来的是我军已经撤退的消息。
那时距离他们收到最后“坚守”的信息,已经过去七天了。
不会有什么援兵,他们被遗忘了、抛弃了,明白了这一点的那一刻,敌军的飞机的轰鸣声,成了路长河内心的悲鸣。
他最后的一个战友精神崩溃,拿着最后的炸药包与冲上来的敌人同归於尽了。
站在废墟上,路长河看着空空茫茫的一切,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三百四十二枚肩章,转身离开了他为之奋斗到一无所有的战场。
所以,电影开场,他的身份是个逃兵。
不仅是个身体上的逃兵,还是个精神上的“逃兵”。
“一场战斗,不仅消灭了**,也可能消灭灵魂,不客气的说,路长河就是个行尸走肉,对於乔卫的种种做法,他有着旁观者的视角,这个视角也是极度悲观的,所以在故事前期来说,他也是个‘事故制造者’……乔卫要经历的是战斗意志的成长,路长河要经历的是精神的唤醒,他们两个人共同经历的是‘新生’。”
看着顾蔚然编剧脸红气不喘地说“新生”这两个字儿,想想电影的结局,肖景深低下了头。
有时候,他真的不理解这些编剧的脑回路,这么睁眼说瞎话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增肌、健身、两个月军事训练……拍电影的时候你得成个糙汉子了。”
“是的,康延导演说另一个演员还在国外,最早六月回来,我希望我在五月中旬的时候已经去军事训练了,毕竟从角色上来说,陆长河应该比乔卫粗糙得多。”电话里,肖景深跟桑杉协商着档期。
“没有半个月,最早五月二十一号能让你进组,考虑到你估计要在这个剧组呆到年底,从现在到进组这段时间里,除了《书圣》的宣传活动之外,你要拍摄四个杂志封面、两个内页、七个广告、九套宣传海报……还要参加六个商业站台……对了,《秦歌》路演你至少要跑三个城市,这个你可以看一眼我早就发给你的行程规划表,最后一个城市是锦城,时间是五月二十号。六月还有一个电影节,《秦歌》剧组全体都要去的。”
看着行程单,桑杉默默把自己几天前备注的几个“可去可不去”改成了“必去”。
既然你这么能忍,那就去给我好好赚钱吧,不把你压榨到难以招架,又怎么对得起我的劳心劳力和憋气呢。
女人勾着唇角,眼中是愉悦的光彩。
听完自己的工作安排后默默咽了一下口水的肖景深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事业上升期的人气演员都是这样。”为了防止肖景深被密密麻麻的行程压到想不开,桑杉还难得地开解了他一句,是笑着的。
男人已经决定走之前要找机会去饕餮楼再大吃一顿,用美食来安抚自己即将饱受摧残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