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阴霾
“让罪人进监狱, 是他们应有的归宿却从来不是整个事件的终点。方小姐, 这个世界很残忍, 法律拯救不了灵魂, 受害者被伤害之后必须克服掉被伤害、被控制的心里惯性,才能真正获得解脱。”
“住在再热闹的地方, 也挡不住别人冲进来伤害你。你能让别人看不见你的脸, 却不能制止他们想要伤害你的心。因为那些东西都在这儿。”
女人瘦硬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另一个女人的胸口,
在方栖桐的身后, 她的手指痉挛地抓着门框, 嘴唇不受控制的发抖, 那双眼睛瞪得圆圆的, 硬是没有眼泪流出来。
桑杉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她脚下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大学还没毕业就被安澜收归麾下,方栖桐在那之后就过上了有助理有经纪人有司机的生活,曾经略有坎坷的生活一去不返。
她父亲早逝, 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和母亲相依为命,也许是丈夫的去世给了她的母亲太大的打击, 那之后, 方栖桐的妈妈就对她的亲戚们都特别好, 无论是方栖桐的姑姑还是舅舅, 只要他们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那个善良热心的女人总是冲在最前面。还是个少女的时候,方栖桐曾经对自己妈妈的这种做法提出过异议, 反而被塞了一脑子的“血缘亲戚就该互帮互助”,虽然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妈妈做的太过,但是她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女孩儿的成长,往往伴随着对自己母亲的理解和怜惜。
当一个有名的演员是很赚钱的,才工作两年多,方栖桐已经能够让她妈妈过上优渥的生活。刚好方栖桐的表姐大专毕业后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方栖桐在她妈妈的要求下,让表姐给自己当了个助理。
又过了两年,她不得不辞退了自己的表姐,私下嘴碎、乱动自己东西这些毛病方栖桐看在自己妈妈的面子上都能忍,可她不能忍受自己的表姐兼助理借着自己的名义跟品牌方、粉丝要钱要物,更不能忍受她随便造谣自己和别的演员之间的关系。
看在是亲戚的面上,方栖桐没有追讨被自己表姐骗走的财物,而是自己掏钱垫上了,她以为自己这样宽宏大量就能让事情得到彻底的解决,却没想到她的舅舅一家反而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们,不断地去闹自己的妈妈。
那段时间,方栖桐简直心力交瘁,她妈妈当然希望自己“出息”了的女儿为家庭多做一点贡献,在她舅舅的撺掇下几乎每天都给她打电话。
就在方栖桐忍无可忍的时候,她妈妈病倒了。
她息影半年照顾自己的母亲,把母亲送到了最好的医院,却还是没有挽回她的生命。
在她母亲去世的第三天,方栖桐喝了她舅妈端来的一碗汤……那之后几个月的时间,对於她来说,是一场噩梦。
因为一次一次地试图逃跑,她大半时间是被人绑在床上的,动手的人有她舅妈,后来还有她姑姑,因为死咬着不肯说出自己的财产信息,她被自己的亲舅舅打到遍体鳞伤,与这些相比,她从前出於孝心给她妈妈买的东西包括房子都被她的那些豺狼亲戚据为己有,已经不值一提。
当着她的面,她的表姐打电话给她的经纪人,说她因为母亲去世之后精神不好,现在不愿意说话,顺便转达了她未来还要再休息一段时间的意愿。
扣掉电话,方栖桐的表姐把一口唾沫吐在了她的脸上。
“你再狂啊!还开除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大概能把昔日高高在上的女明星踩在脚下,对於方栖桐的表姐来说是一件再痛快不过的事情,那之后她热衷於开发一些能同时打击方栖桐身体和精神的手段,看她疼,看她哭,伴随着面容扭曲的笑容。
越是这样,方栖桐越是不肯交出自己的钱财,她知道,自己要是这么做了,会有大概率被杀人灭口,她的姑姑舅舅大概做不出来,但是她的表姐是绝对能做到的。
为了对付她,那些人想出了新的招数——让方栖桐结婚,结婚的人选就是她表姐的男朋友。
为此,他们安排了方栖桐和那个男人一起出现在某个公园里,让所有人都以为方栖桐好事将近了。
这些所谓的“所有人”里面,并不包括安澜工作室的人。他们一直在努力,试图联系到方栖桐,看见了狗仔爆出来的照片,他们反而产生了更多的疑惑。
方栖桐的姑姑和姑父并不同意这个让方栖桐结婚的决定,或者说,他们不满意这个结婚的人选,在他们看来,方栖桐嫁给了她表姐的男友,那她的钱也就都归了她舅舅一家。他们提出了新的思路——方栖桐的价值不仅包括她的财富,也包括她的这个人,把她嫁给某个垂涎女明星的土老板,其实也是能大捞一笔的。
“分赃不均”让他们两方人陷入了扯皮中,反而让方栖桐有了喘息的余地,她没有放弃自救,并且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她表姐的男朋友,那个看着她的时候眼睛在发光的男人。
若有似无的勾引,狼狈的、楚楚可怜的……令人作呕的。
男人上钩了,出於对她的怜惜,经常主动提出来要带她出去“做样子”,一次又一次,方栖桐在给一个粉丝签名的时候写下的是她经纪人的电话。
罗阿姨不仅出动了安澜工作室的所有人去找她,甚至还求助了小水洼……越来越多的人在寻找方栖桐,这给了那伙儿人更大的压力,他们带着她东躲西藏,还让她录一个视频说自己要退圈儿了,让所有人都不要再找她。
方栖桐趁机要求穿漂亮衣服,戴首饰,拍视频的时候还要面对窗子,几天之后的深夜,她被爬窗进来的人救了。
——她脖子上的宝石倒影了窗外的景象,安澜工作室的人一帧一帧放大图片,比对了几个城市的三维街景,确定了她的位置。
她终於亲手把她世上还剩的亲属及其家人都送进了监狱,还包括她表姐的那个男朋友。
那个男人曾经哭求方栖桐,说自己并没有伤害她,自己爱她,自己帮助了她。
穿着一身黑色裙子的女人看着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肮脏不堪。
“好人,应该是在发现我被他们折磨的时候立刻报警,你不是,你是从犯,应该进监狱。”
在那一刻,方栖桐以为自己能摆脱掉一切,事实证明,她做不到。
无数次从梦中惊醒,却又不允许房间里有人□□,窗外必须有人声,又不能有人看见她,曾经在京城的几处房产都被她处理掉了,甚至包括她母亲住过的地方,因为只要一想起那里,方栖桐就觉得难以呼吸。
渐渐的,她明白了自己到底在那几个月中失去了什么。
自尊、自信、还有对人性最基本的信任。
即使是安澜老师的开解都不能让她重塑自己的人格,就像是一个瓷器,碎了就是碎了,即使勉强重新修补起来,那也是碎过的瓷器。
桑杉的话,好像把她又打碎了一次。
她自以为是的“报复”、自以为是的坚强,其实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