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琦白皙俊美的脸上满满都是嘲弄之意,他讥诮地笑道:「若是荆湘皇上安在,怎么不见国中第一少年将军南景麒身影?外界传闻皇家御赐姓名的少年高手,形影不离的影子将军,可否安全护卫荆湘国王,在他纵情女色之际?」
「南景麒。」阮四默默地咀嚼这个名字。
「齐天,你去看看。」李敬唐突然沉声说道。
身后有一人身形甫动,冷琦手中的剑就扬起,他冷冷喝道:「杀。」场上所有少年欺身而上,迅如闪电。
冷琦一动,双唐棍就动,双唐棍一动,所有厅上之人都开始动了,除了呆若木鸡的初一。
阮四看得真切,手中的刀琉璃生光,切身跃到初一身后,背靠背站在一起。他不断劈开刺到初一身上的剑光,大声喝道:「初一!」
「什么?」他抬起疑惑的脸,似是不明了眼前境况。
阮四滴溜溜地转过初一眼前,右手劈开一把寒气凛凛的剑,左手一带,狠狠地扫了初一一巴掌:「生死攸关,你右我左。」
那一巴掌清脆响亮,在这血腥纷杂的大厅内也回荡不已。
初一眼中闪着幽幽的光,抬起眼睑之时,手中就多了一把森然的长剑。月光冷冷指地,剑尖凝形不动,衬着初一无比寒冷的目光,他朗声说道:「讨教了。」一手的剑光也倾泻开去。
阮四嗤笑一声:「打就打,还这么多礼。」身子却不停歇,紧紧靠在初一背后,两者形成依靠,共同抵御外圈的森森剑气。
初一的剑法清亮冷冽,一泓秋水的剑削开了柔和静美的室光,冰凉似水,琉璃光影划过白茫一片的剑海,淩厉迅猛,剑剑精妙,带动了山瀑飞流直下,连绵不绝的剑气震得四周衣衫尽翻。
阮四心里暗喝一声「好剑法。」手上的刀更是配合着剑光,拉出第二重的光影。「你没受伤?」他蓦地低喝一声。
「轻伤。」初一百忙之中回了一声。
阮四心里又是一阵嗤笑。这辟邪众人一直想牢牢控制初一,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少年如同十年陈酿的竹叶青,刚一入口只试出酒味清冽,下腹后却不曾堤防后劲绵长。
大家都看走了眼,日间的苍山三老对阵初一,初一韬光养晦出剑有所保留,只求息事宁人拼了轻伤,看来他是打算在避邪众人松弛之时有所行动。
初一眼观四面,看到冷琦手持龙纹剑在凝神缠住双唐棍,身子不发自制地朝前欺去。背后的阮四却未堤防,等他察觉后背冷寂冰凉时,他和初一已被包围在两个不同的阵仗之中。
阮四的流刃一共三式,但他杀人只反覆使用一刀。围住两人的荆湘武士显然是高手,在熟悉了阮四的刀法之后,居然有恃无恐,刚一分开初一的剑气,就有多人加入刺杀阮四的战团。
阮四面色一片死寂,他紧闭着嘴,眼神坚定,刀光滚滚,只能隔开袭击自己的四把长剑。他的身上,对手的身上都是鲜血累累的剑痕,空中翻滚的,地上飞溅的,大朵大朵的血花,妖艳刺眼。
所有的人都在浴血奋战。
初一抿着嘴唇,长剑一扫,眼前两人惨呼倒地,只觉得手指心间都是麻痹一片。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屍体,依稀辨认出是方才被唤作「齐天」的男子。倒在齐天身旁的是身形矮胖的中年人,初一脑中突然涌现出一行资料:前唐余孽李敬唐旧部,开捭二将,善使双鞭,身形搏击互补,名唤「洪福齐天」。
初一压抑着心里的不适,抢身切入冷琦身旁。
冷琦忽见旁边施以援手,剑上的重压减轻,清辉一划,和精铁铸就的双棍相击,发出火树银花般的光星。
初一的剑刚搭上棍棒,立刻察觉到对方排山倒海强烈浑厚的内力,差点气息紊乱吐出一口鲜血。心下一凛,忙凝神对敌。
身后传来闷哼一声,还有身体倒地的声响。
初一回头一看,心里大恸,阮四扑倒在地不见面目,他的上空还有几把利器狠狠地朝下插落。
月光胡乱地划破上空,初一心思混乱,眼前似乎不能见物,剑气回旋一周,震开了阮四身前几处人影。
双唐棍雄浑棍法随影而至,「砰」的一声,初一后背紮紮实实地挨了一记棍棒。
初一大口喷泄出鲜血,身子被震飞开去,落在阮四的身上。初一左手支地,右手剑气一划,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扫荡出一个狭小的缺口,提起阮四的腰身斜地里冲了出去。
初一暗暗提了一大口气,身行急速在厅内穿插两步退到了窗边。冷琦看到这一切,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初一刚撞开了窗户,落在二层檐角,身形不敢凝滞,仍是左手提起阮四,右手执剑飞跃。
夜空中忽闻一阵急速呼啸的破空之声,在这冷冽的夜色里,盖过了浓浓掠过的风声。
初一心里大惊,右手运剑「银河九天」从上至下划过一道淩厉的剑影,斩落了这飞火流星的一箭。
还未待初一换气跃起,第二支箭羽来势汹汹,紧接第一支箭后,划过夜空急速而至。初一无法躲避身子朝下一沉,箭矢堪堪划过脸庞,脸上火辣辣地一热,身子还是较为稳当地站在空地之上。
初一根本无心恋战,看都不看一眼,提起阮四掠起,几个起落转眼不见。
云胡客栈对面的屋檐上,立着一道笔直清雅的身影。
寒月下,一个银色的少年转过身来,他手持银光胎弓,弓身似珍珠般散着柔和夺目的光泽,连带少年的侧脸也是柔和玉润。
银色的弓,银色的衣衫,银色的靴子,银色的月光。
他默默地看着初一离去的方向,微微蹙起俊秀的眉,眼里流淌着冷月银辉一般的色彩,那目光似晨间弥漫的雾气,又似阳春三月飘舞的轻烟,说不出的清淡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