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老板吓得猛一缩脖子。
「小手是你叫得么?」红衣女子面罩寒霜冷冷地说,扭动着堪比杨柳的腰肢走到阿骨身边,攀着他的肩膀向他耳边吹了口气。
阿骨身子不动,只是皱了下眉头。
「两天里他输了一百六十两,那人眼皮都没眨下,怎么,还不兴人吐出来点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小姐,你看,连阿骨都失了手......」
「他动了骰子。」一直沉默的阿骨开了口,「他将里面的水银捏软了,让人控制不了力道。」
「怎么只开一把就走了?」红衣女子依然攀在他身上,眼波流转,娇滴滴地问。
「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好,我何必自取其辱。」
「什么意思?」
「他没捏碎骰子表面却刚好把水银弄软,显然是个高手。既然水银晃动不能掌握力道,他在揭开骰钟的时候,骰子却变了,证明他至少有一项别人达不到的绝技——能控制变化的骰子。我还呆在哪里做什么!」
柴老板吃惊地看着阿骨,他一帆风顺的生意里今日竟然面临两个变故:号称「巧手」的唐小手都承认技不如人;那个有些木讷的少年让唐小手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哦?还有这种事?我只是注意到那少年的来头有点不寻常。」红衣女子饶有兴趣地说。
「大小姐,那少年什么来头?」
「一到儒州就来赌钱的人,你说是为了什么?」
「他身上的衣服出自花夕双针,不过不像世家公子来挥霍......」
「在我们这个人口混杂往来流动大的赌坊,新来乍到就来赌钱,是为了打听消息。」
「我看他没和别人说话啊。」
「聚集三教九流的四海,什么人没有?什么消息能不知道?他光是听,也听得到他要知道的!更何况他故意输了两天,让所有人都不提防这么个傻子,自然是口无遮拦什么都说。」
红衣女子低头看了下楼下的桌子,又转过她明媚艳丽的脸撇撇嘴皮子:「不过现在不好说了,他赢光了下面所有的钱还没走,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初一面前叠着一大笔的筹码,脸上看起来并没有很高兴,仍然平静地坐在凳子上。「还来吗?最后一把!」
一个一直在人堆里喊得声嘶力竭的白脸书生挤出来,眼睛盯着初一面前的牙骨筹码,大声地说:「我来。」
初一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春风般的微笑。「吴老板?」
楼上的女子依在栏杆上看着,慢悠悠地开口:「原来是在等吴三手。」
阿骨眯着眼,看着远远的那桌人:「『有赌无命』吴三手?」
红衣女子点点头,肯定地说:「正是。吴三手唯一的弱点就是赌,赌得他倾家荡产到处避难,居然跑到塞外来了。传闻此人手艺无双,只要你想得到的东西,他就能做出来。看来那小子是铁定吃住吴三手了。」
「程香,你莫忘了吴三手还有手快无影的特点。只要他出千,还没人能胜过他。」阿骨淡淡地说。
那名叫做程香的女子回过头,明目皓齿的面容上挂着一丝窃笑:「怎么,你输得还不服气?」
阿骨闭上了嘴巴。
「要不要打赌?看谁最后赢?」
「你怎么这么肯定那人一定能赢?」
程香眼波一转,吃吃地笑起来:「那种越是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男人越是不简单。」
初一和吴三手赌的是牌九,这是吴三手提出来的。
吴三手麻利地洗了牌,出於礼貌(实际上应该是庄家先开)请初一先开骰子。初一却谦谦君子一展手:「吴老板,请。」
吴三手拈起骰子后,微微一愣。随即将骰子丢了出去。
骰子在众人的呼气声中滴溜溜地转动起来,在即将挺稳之际,初一的手轻轻地搭上了桌沿。
(程香回过头看着阿骨,阿骨抬起眼皮子淡淡地说:「变了。」)
吴三手是庄家,先拿牌。他摸起第一张牌,是红二地牌,看到初一面前的是红八人牌,咧嘴一笑。初一看着他,平静无语。
吴三手的手伸向了牌堆,取第二张牌。他的目光紧紧地盯住最上面一层码好的牙牌,极快地拿了一张收了回来。
在吴三手取牌的时候,初一屈起的右手轻轻地朝前拂动了下。再抬头看一眼对面,发现吴三手的鼻子上都冒出一滴汗珠,心里暗笑,面上凝神不动。
(程香又看着阿骨,阿骨面无表情地说:「太快了,看不清。」见程香瞪了他一眼,又淡淡地说:「如果我是吴三手,肯定利用拿牌时候去拿旁边的那张地牌,他没想到对面的也记得牌的位置,而且很有可能,那人出手让吴三手吃了哑巴亏,迫使吴三手不得以松了手,而自己再取牌的时候就可以为所欲为。」)
吴三手紧紧抓住那两张骨牌,指关节突起泛白,仔细搓挪着那两张牌,好似头一回见到公婆的媳妇儿那么紧张,在看了一眼第二张牌的点数后,面如死灰。
他翻开牌,白九点,是对地王。
吴三手冷汗涔涔,颓废地倒在椅子上。
初一的手带起一阵风,极快地翻过牌面,两张红八,双人牌,微微一笑。
三楼的程香也莞尔一笑。阿骨垂下眼睛看着人堆里的少年:「这人不简单。」
程香蹙到阿骨的身边,看着他的眼睛,露出春风荡漾的微笑,那微笑在白皙娇媚的脸庞上寂然绽放,像一朵风中盈盈抖动的红色罂粟花。
只听见她娇声软语地说:「装呆装落,我喜欢。」
阿骨似乎有点吃惊,呆呆地看着程香。过了好大一会,才想起接着说出刚才推断的话:「很有『千手佛』左金指的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