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影子冷琦,不过也不能让冷双成稍稍宽心——吴三手面如金纸,呼吸浅薄地被他提在手掌间,他的双脚微离地面几寸,似是被点了穴道。
「别杀他,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冷双成心下大骇,出声唤道。
冷琦身子微微一动,将吴三手抵在了胸前:「孤独公子,你的手最好不要动。」
落于最后的孤独凯旋微叹一声,垂下双肩。
冷琦的身子完全隐于吴三手之后,只听到他冷冷地说:「很简单,你即刻在我面前自裁,我便放了吴三手。」
「好。」冷双成极快地答道,「不过我死之前,要亲眼看到吴三手性命无虞。」
孤独凯旋闻声低喝:「初一,你的命是我的,不准轻言生死!」
「公子不必多言,初一心领。」
冷琦的目光紧紧地盯住冷双成,似是吐着毒信的黑蛇那般犀利,他的眼里散发着微微的红亮:「快快动手!」
「冷护卫,你知道一旦杀了吴三手,以你一人之力也无法生擒我,那么你的目的就落空了。你我二人能否采取折中之法,换下吴三手确保他的安全,而我可以随你任意处置?」冷双成凝视冷琦,平稳地开口。
「哦?什么方法?」
「孤独公子可以封住我全身穴道,带着我和你交换吴三手。」
「你以为我傻了吗?孤独镇主和吴三手非亲非故,凭什么受我的控制?只要他一动,我很难在一招内制住他,到时候你再出手,我还有什么胜算?」
冷琦眼里炙热的光越来越盛,大声说道。
冷双成看向冷琦眼里,微微一怔:「他好像有些疯乱,似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口中仍是不动声色地说:「那依冷护卫之意,如何妥当?」
冷琦一提吴三手的身子,他的双目紧闭,身躯软如棉絮。「我不怕死,我只要你死,其余的事我一概不管!」
冷双成看着吴三手,心急如焚,脸上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慌乱。冷琦看着她,仿似手中握有胜券,冷冷一笑:「怎么样?时间不多了。」
「冷护卫,你为何要杀初一?」正在冷双成极快地转动念头时,突然听到孤独凯旋淡淡的语声。
冷琦毒辣地盯住冷双成,并不言语。
「是因为妒忌吧?」孤独凯旋又续道。
冷琦的双目穿过冷双成,落在孤独凯旋脸上,他俊秀的面容无一丝波动,只是冷冷地笑着。
「冷护卫和银光公子幼时陪护辟邪少主一同长大,少主虽为公子,实为师傅。传闻辟邪少主轻视影子剑出身,自出行起便多携银光身畔,增长阅历。幼时起,冷护卫便落于银光公子下风。」
「此次武州之行,辟邪少主交由冷护卫督责,这可是天大的好时机,想必冷护卫等了极久意欲凭此扭转干坤,可是冒出个胡乱章法的初一,让冷护卫的上位之机白白葬送。」
「初一三番两次从辟邪少主手中逃脱,甚至跳出了棋局掀起轩然大波,这让一向眼高於顶的辟邪少主也开始重视这枚无名小卒,显然,督责不力的冷护卫也难辞其咎。我看冷护卫不是不怕死,而是想生擒初一将功抵罪。」
孤独凯旋的声音不急不缓,淡淡地在山洞内流转。冷双成沉默地站着,双目凝视冷琦面目。冷琦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丝阴鸷,瞳仁中红光大盛。
「啧啧,如果我是辟邪少主,也势必轻贱你这浅薄之人——二十年的江湖,只增武艺不长大脑。外界传闻影子冷琦生母出自勾栏瓦肆,不知是否也有关联......」孤独凯旋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嘲讽,面上却带着深深惋惜之色,说至最后,微微地摇了摇头。
冷琦大吼一声,双掌生风,提着吴三手跳了出来。他一边疯狂地将吴三手当成武器掷向两人,一边嘴中大声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都出来阻挡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孤独凯旋宿疾缠身,方才又勉力支撑破壁,内息早已不济,在他成功地逼疯冷琦后,身子堪堪避过几招,再也无法躲避,「砰」的一声被人影扫到,直直倒地。
冷双成回头,看见孤独凯旋锦衾四散铺在地上,身子一动不动,心里越发焦急。
冷琦杂乱无章地出拳踢腿,手中却不松开吴三手。冷双成不敢出掌,怕是伤及吴三手,一时之间颇有投鼠忌器之忧。
两人一个攻一个躲,在狭小的山道内穿行奔走。混乱中,冷双成瞅准冷琦散乱身形露出一丝缝隙,弹出了手掌中藏留的石子。石子不偏不倚冲向了冷琦右掌,吴三手「噗通」一声落于地上。
冷双成心头大震,手极快地抚向腰间,抽出了月光。捏了个起手剑诀,就凛凛朝冷琦面目刺去,身形不再后退,牢牢守住路口,不让冷琦掠向身后的两人。
冷琦正处癫狂,根本不躲不避,只拼尽全力提掌乱击。冷双成始终记起面前少年的可怜之处,均是拜己所赐,手中的剑不免有些偏差,始终没有刺向他的要害。
虚拦了几招后,冷琦面目上受了一剑,大叫一声,突然回身跑去。冷双成惊呆片刻,长剑穿过他的左肋,他冲出剑身,带伤遁走。
冷双成扶起身后的吴三手,查看一眼,见无大优,又将他拖向孤独凯旋倾倒之处。
孤独凯旋的气息微薄,胸口淡淡起伏,双目紧闭。
两相权较之下,她开始着手救援吴三手。她将手掌抵在吴三手后背,源源送出内力,又一边轻声唤道:「吴有,吴有,快醒醒。」
过了片刻,吴三手幽幽醒来。
冷双成也不待他完全清醒,着急说道:「吴有,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冷琦跑向了洞内,心智失狂,恐怕冲早点火引爆洞穴。这个出口外有藤蔓,你将孤独公子缚在身上,沿着山壁爬行一段,看得到地形就松开手。」
吴三手在冷双成的摇晃中似是有些迷糊,但他听到最后一句时,已完全清醒:「阿成,你疯了么?我武功不高又是孤身寡人,跌落悬崖摔死不要紧,可不能连累孤独公子。」
冷双成凝视着吴三手,清澈的眼光一直在他脸庞上游走,细细打量后,微笑着说:「可要记得你已行了拜师之礼,一定要听为师的话。」顿了顿,她开始站起背转身子,解开衣服。
吴三手大惊,转过脸,面上掠过一丝躲闪不及的微红。
「还记得那个我要你做的包袱吗?此时我一直穿在身上。早在动身去儒州时,我已打听燕云十六州山谷盘立,彼时为了从辟邪少主手上突围所备,现在可真是应了眼前局势。你将它绑在你们身上,无论多高,只要有风,它便能带你随风飘行,安全送你到达山脚。」
吴三手转过脸,口中急急说道:「那你呢?」
冷双成垂下眼睑,微微一笑:「我自是准备了退路,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走,能拖得冷琦片刻便是好处,而且你们脱险,我也无后顾之忧啊。」
吴三手惊疑地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些不相信的神色。
冷双成出掌轻推:「快走,吴有,冲了会连累为师也不能逃生,我这里还有第二副披风。记得将孤独公子放在古城之外,你自行离去,如果被人擒住,就用孤独公子威胁来人。你走了之后,自然有人来救他。」
吴三手突然伸手,拽住了冷双成的衣角:「阿成,我去哪里找你?」
冷双成背对着吴三手,看不清面目,只听她一字一顿地说:「扬州。」未等吴三手反应,纵身朝黑暗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