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双成面色更加苍白,垂下眼睑微微颤抖:秋叶依剑在我还未到开封时,已经掌握到朝政上内幕,再加上楚轩公子这个诱因,我这次来刚好撞上了其中的一折戏,虽然不明就里,但是跟着秋叶依剑一定会一层层揭开谜底。他刺杀楚轩居然是为了逼我出手,试探我是否是初一,在庆典上根本难以听出乐音的变化,秋叶依剑估计自小熟喑棋琴书画,当先一步果然是警告暗处的敌人。最令人担忧的就是南景麒,为什么偏偏有把柄落在他手里?
冷双成心思快如闪电转过,面上竭力持续平静而沉默,正在极力思索如何使南景麒知道这个消息,如何避免被辟邪少主抓到。
秋叶依剑看了眼阁内两人,银光和庄王会意,在冷双成的呆滞中拱手离去。
秋叶依剑长身而立,缓步走到冷双成面前,见面前之人仍是未曾察觉,遽然伸手掐向了他的脖颈。
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渐渐用力,冷酷的瞳仁一点一滴地凝聚成针,面上俊美却完整不变。他一寸一寸地收紧手掌,眼眸注视着冷双成:「初一,你可知你该死?」
冷双成的呼吸越来越紧,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回公子,初一早就该死了。」
——这话不是你一人说过,想我死的人有很多。
可惜气息困顿后面的心声无力开口。
秋叶依剑沉默地凝视冷双成面目,眼里含冰雪之光,融雪后哗啦啦地流淌,一路顺着面前之人的眉眼、脸庞向下,波光粼粼闪烁不停。惊见他憋红的脸庞和散乱的双瞳后,秋叶依剑猛地撤了手侧落于身旁。
冷双成未曾提防,脖颈上的力道骤然消失,身躯摇晃着朝前栽倒——正好撞在了秋叶依剑胸膛之上。她心里一惊,急待起身,却又被身前之人按住了头发。
鼻端传来那股熟悉的淡淡熏香,有些冷清而冰凉。冷双成大骇,尽管刚才吃力难受,还来不及理顺呼吸,可是此刻靠在秋叶依剑胸口前,她怎么也不敢动,更别提发出任何声音。
秋叶依剑伸出单手半搂半按住冷双成,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头顶,静寂了许久才听到他极其冷淡的声音:「即使你该死,我却不能让你死在别人手里。」
冷双成闷在他怀里颤抖着咳嗽了两声,秋叶依剑惊闻,松开了手。他退开两步,默默地看着冷双成的脸色。
冷双成一获自由,顾不得脸上红白交杂十分狼狈,迅如惊鸿掠开一两丈,面上带着一层薄怒,急声说道:「公子,你......」
秋叶依剑看到他如此防备,眼中一凛,似是突然察觉自己的失态,转过身又慢慢地走上了主座,翩然坐定。一当坐下,他又恢复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秋叶依剑语气,冷冷地说:「初一,记得银光对你说过的话吗?」
——银光公子说了许多话,不知道他指的是那一句。
这话冷双成在如此气氛下不敢贸然开口,沉默着低首。
秋叶依剑如何不明白面前之人的想法,他又冷漠说道:「想必银光提及过对主人要绝对忠诚,初一,可知今日庆典上你做错了什么?」
见到面前的冷双成仍旧无语呆立,秋叶依剑心底发狠,决定要用点手段逼迫他好好思索下,否则每次无论自己说了什么,对方一律罔视,岂不是日后更为艰难?
「楚轩和阮软,你选一个。」
秋叶依剑双目牢牢锁住她的眉目,冷冷说道。冷双成一时木讷,来不及转动心念就脱口而出:「选择什么?」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刺圣的罪名谁也担当不起,楚轩和阮软,你选择谁?」
冷双成微微抬首,偷窥到秋叶依剑冷酷阴鸷的双眸,心里只觉得迷雾缭绕,怎么也理不清头绪,她低下头极快地推敲,沉默不语。
「秋叶依剑明明知道是刺客故意损坏高台,想利用高台刺杀皇上,即使我不明了台柱上有何秘密,但干娇弱的软软何事?那名官员所施的‘天一圣水’是唐门密毒,楚轩被迫刺杀还出声警示,为何他还一味欲置楚轩于死地?为什么一定要我选择,而且选一个无辜之人来当替罪羊?」
冷双成猜不透秋叶依剑的心思,只能踌躇地垂首无语。但事关两人性命,又不能丝毫马虎大意,於是她面上沉静,内心如焚,不由得蹙起双眉冥思苦想。
秋叶依剑不发一语冷漠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冷双成突然忆起了他的那招隔空取物,心里猛地震动了一下,这才察觉到方才场上竟然是他的试探,他竟然出手试探自己是否对他忠诚!
想到这点,她不由得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道:「初一知错,初一应该先护卫公子。恳请公子放过这两人。」
秋叶依剑冷冷一笑,不知道这笑容是对他猜对答案的肯定还是对他要求的自不量力。
「还有呢,初一。」
冷双成额上冷汗未歇,一直涔涔渗出:「公子能否明示?」
秋叶依剑站起伫立,双手垂落身侧,冷淡说道:「想出来我就放了那两人。想不出来就不准出这间楼阁。我只能警告你,日后若是对我话里的涵义少理解一层,势必就要多吃一点苦头。」说完似是不曾看见冷双成默然呆滞的眼神,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冷双成惊呆半晌,无论如何也不能从一团雾的迷惑中清醒过来,不过心底却滑过了一句质疑:银光不是说过自家公子不喜多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