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沉睡
明月沉沉藏湖雾,遥望一片烟嫋嫋。湖中心的小岛上有个名叫落星石的地方,纵横各数丈,状如星斗,归云湖水有涨有落,而此石不没於水,相传此石为坠落的天星,星子石名,由此而来。
冷双成沉默坐於星子石上,抬首仰望苍穹。星月淡翳,湖波潋灩,缥缈的雾气浮起在星子林间,落出水光粼粼的湖面。她记起了父亲讲过的一个传说。落星是天庭的命数,传闻天上的星子就是地上的一个人,夭亡一个生命,星子掉下一颗。
秋叶依剑立於她身前,出神地凝视这张寂寞黯然的脸。即使远在儒州誓死对抗时,还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哀伤,可是那双眸子仍在微微闪光。仿似所有美景都化为一斛星光落入了她的眼眸,秋叶依剑不容细想,俯下身吻向了她的薄唇。
冷双成微一惊讶,下意识朝右闪躲。秋叶依剑容颜一变,幽冷黑瞳加深,俊秀双唇狠狠朝那方紮去。冷双成颜面大窘,急又避向左方,一阵清冷掠过她的面颊,那双矢志不渝的唇跟向了这边。
没避开,是因为避不开。
「公子!」冷双成有些惊慌,在间隙里喘息:「公子,你......」话音刚启,她的双唇又被潮水般吞没,咦咦唔唔地句不成声。一股丝绸质地的晶凉湿润了她的唇片嘴角,秋叶依剑捧着她的脸,拚死抵唇地深深纠缠。
「唤错名字,该罚......」他含糊其声,仿似与她有仇,不断地索取,不断地用力。狂乱灼热的气息扑面而去,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向了她,辗转厮磨寻找着出口。
冷双成完全被这股清冽如泉的战栗所惊扰,极力抵御,暗中挣扎,才发觉秋叶的胸怀似广袤东海不可撼动分毫,正值恼怒羞赧间,一只修韧微凉的手掌又抚上了她的胸膛。
那只手指仿似带有热流,熟门熟路地自顾滑入内衫。冷双成身躯触电般轻颤,她着急大叫:「秋叶!秋叶!」
一连唤了两声,如此惶恐决绝。
秋叶依剑邪魅地一笑,嘴角噙着深深的满足,右手不知停在哪里,轻轻一抚,缓缓退出了衣衫。冷双成狠狠盯了他一眼,一旦挣脱,右手迅若流星扬起。
风声过后,秋叶依剑身形不动,依然不躲不避地弯腰定於她的面目之上,灼热闪亮的瞳仁撞向了她的灵魂深处。他俊美苍白容颜上带些浅浅痕迹,微微一笑说道:「傻瓜,亲近你是我自然反应。再者,你一直沉溺於悲伤之中,会令我感觉你隔得很远。」
冷双成心下愀然,对他这无赖加善意的举止说不出话来,只好身子朝旁挪了挪,面向了水光。秋叶依剑大大方方地坐下,伸出右手扳回她的脸颊,又狠狠地吻噬了一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将她的发尾聚於掌间,拉扯流苏一样绷了绷,「你现在心底难过,不过这次还好,没有迁怒於我。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还真是担心你像吃了弹子,劈劈啪啪地冲我发作一气。」
冷双成看向粼粼水波不言不语。秋叶依剑转视她侧影一眼,手中使力拉着她的头发:「不准再想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也背负的太多了,歇歇吧。」冷双成不知是吃痛还是恼怒,看也不看,左臂带风拐向了他的胸口。秋叶依剑阴邪一笑,单掌抓住了她的手臂,右手趁势挽上了她的前身。
冷双成怒道:「无耻,放手!」秋叶依剑一手紧紧搂住她,左掌巧妙褪去她肩头的衣衫。冷双成大骇,叫駡:「秋叶,你堂堂一贵族公子,居然要使这下三滥手段!」「公子也是男人。」秋叶依剑恬不知耻地趁机吻向了她白皙脖颈,含糊着说,「别动,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冷双成左右挣扎,惊怒道:「看伤势有必要这样么!你走远点,我挽起衣袖给你看个仔细!」
「也是。」秋叶依剑语声里带着一股了悟,左手停止了动作,嘴唇还恋恋不舍地留恋在她裸肩上,「我真是糊涂,怎么没想到。」冷双成气极,全身运力,呲的一声像个张了刺的刺蝟,寒气冲天。秋叶依剑唇间触冷,偷偷一笑,放开了她的身子,道:「快让我看看,我一直在担心你这个伤口。」
语气极为一本正经。
冷双成一跃而起,立於一丈开外,阴晴不定地盯视着他的眼眸:「有避水衣遮挡,没什么大碍。多谢公......子挂心。」秋叶依剑端坐於石,眼光如刃,直视她的胸口,说道:「想必是留给我日后好生查看。」话音一落,冷双成二话不说,挽起了衣袖,露出了一截手臂。
上面有道浅色如线的伤痕,浸染着湿雾,有些显眼。秋叶依剑眸光变浅,抿了抿唇,伸出了左手:「来。」冷双成细心看了看他的眼眸,踌躇着说道:「已经无碍了,没什么......」秋叶依剑仍是执着伸了手掌,定睛於她面容上。
「说起来,我还有要事禀告,刚被一搅和险些忘了。」冷双成伫立原地,镇定开口。
「来!」秋叶依剑冷漠吐出这字,语气加重,光滑如丝的俊容上带了些阴鸷。冷双成恨恨地呼出一口气,认命地走了过去。秋叶依剑执起她的手臂仔细查看,面色愈发地冷冽阴沉,一双眸子,由原来的清亮、乌黑而泛着星光变得像雾霭山峦一样黯淡,衬着瞳仁的雪白,像两颗灰褐的琉璃珠子。打量了半晌,他细心地褪下她的袖卷,沉声道:「坐下说。」
冷双成依言坐下,察觉身畔之人周身流转着一种冷漠抑制的气息,像冰雪中的树挂,她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松涛阵阵,衣香飘渺,烟笼寒水月笼沙,冷双成听着耳畔风声,怔怔地出了神。「公子有句话一点未说错『背负太多,责任越大』,以前从你手上很难讨得到便宜,可是眼下你不阻拦我,我还是完成不了我的承诺。」
冷双成忆起了往日的艰辛,想是在如此静寂美妙的晚上,由於自幼养成的习性,终於在美景中渐渐打开了心防。
秋叶依剑听得懂她的话。他想起了青山寺里的枯木所说,明白她心里缠了个死结,不把这个疙瘩解开,她会借机沉睡,坠入最里的身子内。他仔细地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刀刻一般的深邃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冷双成见秋叶依剑难得这么安静,心下有些感叹。她想了想,只觉缠绕心间的难受无法说出口,只得另辟蹊径,提起先前打算禀告的一切事情。
「胡商彩船上的那两名通译有些问题,公子细查后可以得知一切缘由。据闻日月金轮将於东海顿陆,托商船运往荆湘,我曾下水摸过船底,察觉到了武器的端倪。」
星子林木在幽静的睡眠里,披着银色的薄纱。秋叶依剑直视前方,静默了会回道:「我知道了,你歇歇吧,这些事由我来。」
「还有林公子。」冷双成苦涩地说道,「这个人像一团谜,估计和唐五之死、金轮武器都脱不了干系。」
「冷双成。」秋叶依剑极快地接了口,冷冷说道,「记住,除了我,心里不要考虑其他男人的任何事情。」冷双成无声苦笑一下,道:「这两月内整日提心吊胆,着实有些累了,所有事情公子多担待吧,我先告退。」
「你去哪里?」
「我要去休息了。」
「在这片烟花之地休憩?」秋叶依剑抬高了声音,「那些女人叫得那么大声,难道你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