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双成的双瞳幽冷闪光,如同一涧银瀑镶嵌在幽暗丛林中,喷薄了直逼人心的冷意。这不是平素温文尔雅的冷双成,即使盛怒如她,也应是那个捏碎船侧不动声色的女子。
为什么面对他,她总是将喜怒哀乐毫不保留地表现出来呢?
林青鸾默默注视这张沉寂如水的脸,心下思索着。
蒙着烟尘的光线飞舞在两人身上,狱室看起来越发沉重苦涩,林青鸾心里一痛,双肩抖动时便渗出了汩汩血迹。「吴有死了,你家主人杀的。」冷双成看到他的指洞伤口,突然冷静说道。
林青鸾退后几步,於坐席上盘膝坐定,低眉沉思。冷双成一直垂手盯着他琥珀色眸子,冷冷道:「为什么要杀了吴有?你可知道,我还想带着他回到冷家祖宅看看?看看红枫绿水,看看日暮古渡,看看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她走近几步,伸了白皙清瘦的右掌,直对林青鸾脖颈又说道:「林青鸾,我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你还是不打算说实话么?」
林青鸾俊俏面容转为苍白,叹息道:「姑娘好聪明,仍是知道我没说实话......如同往日,能先告诉我你怎么看出来的么?」
「昨夜密宗四处杀人放火,惟独你这单间独室没受任何损坏,你当这是巧合么?梳雪年纪不过十五六,能有多大修为,却一连力挫千人,你当这里没古怪么?」风送六月茜草清香,轻拂起冷双成淡素衣衫,她的袖结已经飘扬至林青鸾的下颌。
林青鸾看着她坚韧修长的手指,面色未改,仅是叹息:「冷姑娘息怒......如果我要害你,我早就下手了......」冷双成听他话中有话,猛地撤了右掌,背在身后蜷起:「看来,你在青州的任务不只是伏击吴有那么简单。」
窗外吹拂起紫薇花瓣,片片似雪扑落林青鸾胸怀,衣襟下摆上点缀了几点亮丽,为清俊风流的他平添几丝静美。他接过一朵紫色的小花,淡淡说道:「冷姑娘,你真的不必如此恨我,因为我快要死了,我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多看你几眼。」
这个打击如洪水般冲上了冷双成的胸膛,她摇晃着站不稳身形,只得紧紧攥住了手掌:「说!」
「我生性清淡追求超然御风,主人知我成不了大事,早已弃我不顾。伏击吴有我放你离开,当即就被迫在水饮前服下一种毒药,除非是七日内杀死你换取解药,否则无药可救,为了看到你,我等着秋叶依剑前来。」
「密宗少主叫荒玉梳雪,其实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由於她自幼熟习秘术练得可变男女,为男身时便带了夜枭独行的特性(就是猫头鹰那样),所有秘术在夜间实施无往不利,而且她一生最大的兴趣,就是虏获秋叶依剑。」
「梳雪自记事起,传闻受了一名极为神秘优雅的男子影响,对秋叶依剑这个名字念念不忘。从此她便偏执疯狂地蒐集一切与他有关的情况,此番入侵中原,我猜想也是为了打败他,而杀害了吴有,一定是想通过使你痛苦而引起他的主意。」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病态的人,原来她先前隐约猜测都是真的。
冷双成一阵目眩,噔噔蹬后退几步,背靠在白壁上稳住身形。连番的打击接踵而至,她的面色已不能以溺水之人来形容。一种缥缈的幻灭性的悲哀,在很远的一瞬间抓住了她的心脏。如果有风,怎么不见带走她的痛苦?如果艳阳高照,为何没垂怜芜杂阴暗的角落?
她苍白着容颜,一步一绊地离开,如同方才用了全身力气去回避吴三手的屍首。淡衫远去,室内又昂然负手而进一道白色人影。林青鸾看着那双冰露雪刃的凤目,缓缓闭上了眼睛。
「林青鸾,看在你没伤害内子的面上,我今天不杀你。」
流水潼潼,淩霄花瓣似雪霏霏而下,阶前碧草深幽色,生机盎然。数枚紫薇花朵扑上冷双成肩臂,被她厌烦地拂下。她走过九曲廊桥,走过碧水芙蕖,走过许多人影幢幢的地方,最终在墨绿竹子前停驻了脚步。
安颉曾在这里接过她的一柄竹节,长石山的任务还没有消停。
冷双成顺竹节仰视,扶摇直上的高洁玉润令她沉淀了心神。她摸了摸身前挺秀的躯干,尔后转身。秋叶依剑负手而立,眉如墨画,嘴角淡噙一丝浅笑,为他俊美冷漠的容颜掠出一些亲近之意,是一种触碰珍宝般地小心翼翼。
那种落花飘零於水面的笑纹渐渐扩大,带了炽烈如阳的气息,仿似一见到她,冰雕一般的公子便活了过来。冷双成心下一动,认真地问:「你一直跟着我?」秋叶依剑走了过去,拉起她的手腕说道:「你这次又没冲我发作,我很高兴。」
答非所问,但聪明的冷双成知道他的欢喜不假,叹了口气:「尽管每次罪魁祸首总是你,但是我真的恨不起来......所以此刻见了你,我也有些高兴。」
轩室内清凉无声,白色纱幔透过微风,嫋嫋如仙地飘拂,再加上静坐窗畔的俊雅男子,一切美得都像一幅画。冷双成身在画中,单刀直入地开了口,使得秋叶依剑面色一变:「公子,我想去趟白石山。」看他冷漠如斯的脸色,她就知道结局如何。
「来。」秋叶依剑又伸了双手露出膝上位置,云锦条纹的襟袖在风中飞扬,更显飘逸。冷双成默默地想了想,吴有、林青鸾等心上几块大石,沉甸甸地压着她透不过气来,如今靠近了他,可能真的会松口气,当即依言走了过去。
秋叶依剑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交握了她双掌,逗着她说话忘记烦忧:「还记得以前的事么?」他的身上传来胜过夏花的清香,飘渺成丝,滑入了她的心肺。那十指修长有力,细细抚摸她的手掌,让她有些无力抵挡一份震颤。「不记得了。」装傻是冷双成一贯的本领。
秋叶依剑低下头,隔着衣襟在她胸膛处咬了一口:「叶府时你是如何折磨我的?解红袖之围又是如何答覆我的?再不记得,就不是隔衣搔痒这么简单了。」
冷双成推开他不安分的手掌,身子朝外避了避:「啊......我记得了。那时公子在......」语声刚吐出「公子」两字时,秋叶依剑左手滑入她的衣衫抚弄一把,眸含警示之色地看着她。冷双成惊喘不已,又羞又怒道:「就知道不该这么轻易接近你。」开始挣紮着跳下他的双膝。
秋叶依剑箍紧了她的腰身,低喝道:「别乱动,再动我可忍不住了。」冷双成如何不知这句话的暧昧涵义,果真不敢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胸前采撷,晶凉的双唇自上而下,又从领口处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