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京华倒想看看刘琰能装到什么时候,见官道上车马不多,就上了马打马狂奔,刘琰倒也是条汉子,居然拍马跟上,和她赛起马来。
今日早起就阴天,云彩又厚又低,纵马飞驰时,许京华总感觉再快一点,马儿再纵高一点,自己就能抓到乌云,不禁越跑越快,要不是刘琰偶尔会抢到她前头,她几乎忘了自己现在不算自由身。
「公子,姑娘,慢点吧!前面要过桥了!」身后有护卫大声提醒。
许京华放慢马速,果然听见前面有水声,她长出口气,感觉畅快无比,转头对同样喘着粗气、面色红润的刘琰说:「你骑术不错啊。」
「彼此彼此。」
「不过我更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也能这么疯。」
一个从小活在高墙里,连笑容都能拿尺子量一量的大皇子殿下,居然跟她一起在官道上纵马飞驰,许京华真觉得挺意外的。
「偶尔放纵一次,挺好的。」
刘琰同她并辔徐行,护卫们渐渐追上来,有三四个人打了声招呼,越过他们,去前面开路,剩下的都隔着一段距离跟随。
许京华心情好多了,不再赌气,问刘琰:「你真的要送我回去吗?」
刘琰点点头,脸上神色很认真。
「皇上不会同意吧?娘娘肯定也会着急的。你这样的尊贵人,万一路上磕着碰着了,岂不都是我的罪过?」
刘琰笑了笑:「我们还没走远,现在调头回去,三四日就到京了,那时自然谁都不着急不操心。」
许京华:「……」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马鞭指指前方,「对我来说,往这边去,才叫『回去』。」
刘琰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我知道,所以我没想硬把你带回——我是说,带去京城。但就这么放你回去,我不放心,也没法和长辈们交代,只好送你一程。」
「呃,也不用亲自送吧?」
「你就当是我在京里闷得很了,自己想出来散心,不必自责。」
「谁自责了?」
刘琰微笑:「不自责就好。」
完了,这人油盐不进,许京华不想再和他说话,但她还没问过娘娘的病情,所以片刻之后,还是主动开口问:「你出来之前,娘娘好些了吗?」
「还是头痛坐不住,也懒怠见人,跟前没别人时,又总抹眼泪。」
「所以我不想这时候去娘娘身边。」许京华也看着前方道路,声音低低的,「我装不出来笑脸,也不想和娘娘对着流泪,我安慰不了她,就像她也没法给我安慰一样。」
刘琰转过头:「不能吗?」
「你觉得能吗?」许京华反问,「先帝去时,叔父和娘娘,能互相安慰吗?」
刘琰一面回想,一面缓缓说道:「先帝大行与普通人家不同,我们是直到二十七日除服后,才真切感受到他已经不在了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大行,嗣皇帝必得尽快灵前继位,新帝一继位,他的妻儿也就算熬出头了,从此身份不同。所以对很多人来说,国丧反而是喜事。
新帝也要在这段时间里尊奉太后、册封妃子、封赏老臣,开启新朝气象,所以他们并没有什么空闲,可以陷入到失去亲人的悲痛中。
「我记得,搬到庆寿宫后,娘娘越来越沉默,以前喜欢养花草,也不养了,五叔……五叔那段时间不怎么进宫,要不是这样,父皇也不会又派人往幽州去寻你们。」
话绕回原点,刘琰轻轻叹了一声:「也许你是对的。」
许京华看他似乎有些难过,不想再谈亲人去世的话题,就抬头看看天,说:「这天不会下雨吧?我们出门前,真应该看看天的。」
「……你现在才说,会不会太晚?」
「这还要我说吗?难道你自己不会看?你那些护卫,也没提醒你?」
刘琰抬头看看天,又看看身后侍从,到底还有几分良心,坚持道:「我们都听你的,你说走就走,你说停就停。」
许京华:「……我觉得不会下的,这云一看就没有雨!」
一刻钟后,豆大的雨点辟里啪啦砸了他们一身,刘琰一边戴斗笠一边问许京华:「你刚才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