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耶律步原本确实是奉可汗之命,在撩钵期间出队去迎接来自宋国的阳平公主,但在他一再坚持,绝不妥协,以笑容化解一切的形况之下,可汗也拿他没辙了,所以迎亲之事在可汗及皇后的商量之下,改由二皇於耶律见方代行。
这个结果令耶律步相当满意,这代表着他和童亿深的未来是光明的,是受到祝福的,他终於可以风风光光的立她为太子妃了,就等捺钵活动结束,他们便可以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恭喜啊!准新郎倌!”奚襄笑嘻嘻的由背后拍了他一记,眼眸带笑,嘴角也带笑,看得出来是真心为他高兴。
“你都知道了?”耶律步微微一笑。与她一同走到帐外谈话。
“是呀!好伤心啊!”奚襄调佩的说,“咱们全大辽最英挺神武的男子要娶妻了,让我们这些痴心盼守了多年的女子兵团们怎能不遗憾!”
“你别跟我打哈哈了,听说你最近有神秘追求者,且天天向你报到,是不是有这回事?”他虽然沉醉在自己的幸福中,但对放像亲妹般的奚襄还是很关心。
“是有这回事。”奚襄爽朗的承认了。
“是哪一族的英雄?”耶律步倒是挺好奇谁能收服奚襄的男儿气概。
“你会有机会认识他的。”奚襄露出一记微笑,“事实上呢,我正打算这次捺钵回去之后要带他去给你和亿深看看,看看我的眼光是不是很好,就怕你太忙了,没空理我这等芝麻小事哟!”
“怎么会呢?再忙我都要抽出时间来看看你未来夫婿,而且我相信你的眼光!”他真诚的说。
“我也相信我的眼光。”奚襄自信满满的说完,然后他们对看了一眼,都笑了。
谈笑间,远处一匹快马以雷霆之势火速的来到他们面前,奚襄对他挑了挑眉,像在说“看吧!你真是个大忙人啊!”
耶律步不以为意的也笑了,他认出在马背上的是咄罗独,所以格外高兴,一定是亿深不放心,要咄罗独为他送什么保暖的衣物来了吧!
“少主!”咄罗独跃下了马,抱拳后突兀的跪了下去。
“起来,这里只有我和奚襄公主,不必拘礼。”耶律步伸手要去扶起部将,却发觉咄罗独跪得死紧,像磐石般坚固,他竞拉咄萝独不起。
咄罗独浑身的肌肉绷得死紧,眼里是愧疚也是自责,更有着辜负主人重托而要以死谢罪的坚决。
“怎么了咄罗独,起来说话。”耶律步笑问,“是不是亿深你带什么来给我了?快拿出来,我等不及要看了。”
“少主,属下……属下该死!”咄罗独头磕着她,誓要领死,“童姑娘她……失踪了。
突然,烟凝云结,在耶律步心上重重的划下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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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深失踪了!
这句话在耶律步的生活里已蛰伏了四个月之久,日日夜夜不断的扩音放大,而他更深怕,怕这句话会永远在他往后的生命里烙下痕迹,永不褪去!
为什么她要走?难道她不知道他们已经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吗?当他要带给她这个好消息日寸,她却不留只宇片语的离去,至今音讯全无,连一点点可循的蛛丝马迹都不留给他,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残缺的结局,更担心她会不会做出什么让两个人都遗憾终身的傻事,这是极有可能的啊!毕竟她是如此倔强又如此骄傲的小女人!
时间在等待和煎熬中流逝,耶律步束手无策,只能像掉进茫茫大海中,接受一次又一次探子带来的失望,最后,在查刺不忍见他濒临疯狂的边缘下,对他吐露了真相,他疯了似的听着那一切,才终於明白了童亿深是抱着什么心态求去的,而他也知道,她是真的存心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如果她死了……哦!不会的!上天不会对他这么残忍,但是……如果她真的死了,他必然也不会有独活下去的勇气,纵然他知道身为一国的储君还有更重大的重任要挑起,但要他如何做到忘了亿深?如何做到失去她的消息还无动於衷?这太残酷了!实在太残酷了。
一阵叩门声响起,耶律步没有移改动作,仍是在回忆里寻找过去的影子,在苦苦思索童亿深的行踪,他什么人都不想理,什么人都不想见。
而叩门的那个人,还是走进来了。
“耶律大哥,喝点茶吧!你又是一整天没吃东西了。”阳平温柔的将托盘放在桌上,担心的望着眼前这个蹙眉间明显燃烧着痛苦,焦急,无奈的男人,他又憔悴了许多。
自从四个月前来到大辽后,她就知道了这个关於耶律步与童亿探之间的爱情故事。她不认识童亿深,但却深深的喜欢上这女子了,她知道有这么一位才貌兼备又飘逸出尘的女子存在,也知道耶律步爱那女子之深,已经没有人可以替代,但是她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令那女子至今下落不明,她总在暗地里为他们祈祷,祈祷老天爷能帮忙,不要拆散了这对有情人,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但她的祈祷似乎没帮上什么忙,那女子依然杳无踪影,而她初见面时印象中从容潇洒的耶律步却日渐沉默了。
“耶律大哥,吉人自有天相,童姊姊一定会没事的。”明知道这些安慰的话早已经没有意义,阳平还是忍不住要劝他,希望他能多少振作一点,她实在不忍心见他再这么意志消沉下去。
“你不会懂的,阳平。”耶律步脸上掠过一抹伤痛,阳平对他的安慰只是提醒他那个永不回来的梦而已。
阳平凝视着他,有点怯意的说:“我……我知道你有多么深爱童姊姊,但是,如果童姊姊见到你现在这副模样,我想她一定会比你更加难过。”
“她不会看到的。”他闭上那双会泄漏痛苦的眼睛,童亿深已经跑出他的生命了。
“哦!别这么说,千万别这么说!”蓦然她,阳平湿了泪眼,他语气中的绝望和心碎令她哽咽,“你们彼此相爱就会心灵相通,她一定能感受到你此刻的心情,她一定懂得你是如何在期盼着她,还有你们的孩儿不是吗?为了那孩儿,她一定不会忍心丢下你而离开的。”
“你在安慰我。”耶律步的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
“我不是安慰你!”阳平急切了起来,她的目光匪夷所思的直视着他,失望又气恼,“知道吗?同是身为女人,我多少能了解童姊姊的心惰。她一心爱你,腹中还怀着你的孩儿,却在一连串的失望后遭到致命的一击,她以为我就要来取走她的一切了,包括她最深爱的人,她短暂的幸福,甚至,她恐惧我也会将她的孩儿占为已有,孤独使她太缺乏安全感,她必须保护自己,她必须先下手为强,如此,她至少还能拥有她的孩儿。
“於是她走了,选择了离开,也选择成全你,但殊不知这成全对你竟是莫大的惩罚。你还能说她看不见吗?就因为她的爱,她不忍见你的左右为难,才会为自己找了这条无比绝望的退路啊!而你,就因为她的‘成全’而真的要如此颓丧下去吗?没将她找到,你能安心坐在这儿自责自苦吗?我真是看错你了,也为童姊姊感到不值,因为她的牺牲、她的退让,只换来一个失去心肝也失去感情的无心人了!”
阳平的声音一字一句的敲在耶律步的心版上,那么清楚的打中他身体最深处的意识,他是不能再消沉了,他的妻儿等着他去接回来,他的未来也在等着他去着手安排,他怎么能真的一蹶不振?
亿深的一颦一笑,亿深的嫣然笑语,亿深的多情痴恋,亿深的无怨无悔……这些全都在他脑中流转徘徊,他不能失去她,不能失去她!他发誓要再给她一个足以为她疗伤止疼的梦!发誓要用他的后半生来好好补偿她所失去的一切。
耶律步转头面向了阳平,那么真切,那么由衷的说:“阳平,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善解人意又热情的小姑娘。”
阳平的脸蓦然地红了起来,这会儿羞怯又回到她的本能里来了。
“我……我可能冒犯了,你可别跟我介意啊!”她歉疚而担心的说。
“不!你并没有冒犯了我什么。”他热切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满心的感激,“你点醒了我,也骂醒丁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不会再让亿深失望,不会让她久等,也不会再让所有关心我的人担心了。”
阳平第一次被男子如此接近的握着手,她脸红又心跳,惊慌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的气息似乎都到她脸上来了,今生,可能都不会再令她有这种心动的感觉了。
但她心中清楚的知道这份心动只不过是她单方面的感觉罢了,因为耶律步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多么坦荡自然啊!没有夹带着半分杂念。她明白,这令她一见倾心的男子永远只会是她的耶律大哥了,不会再有其他,她宁愿将这份感情深深的埋藏在心中,而为祝福他,她想,这才是对他最好的,也才是最美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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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这半年是忙碌的,焦虑的,苦恼的,期望的总和,也可以说是耶律步这一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首先,他在没有任何预告之下认了阳平公主为义妹,两人从此以兄妹相称,阳平并很体贴也很可爱的承诺她将不会让这个消息传回大宋去,要做他永远的妹妹;这个承诺令原本对这件怪事颇有异议的可汗也无话可说了,毕竟他还不想真的失去儿子,如果能让他的儿子重拾笑容,纵然於礼教不合,他也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赞同了。
再接下来,耶律步作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举行了一个盛大的仪式,正式册封童亿深为太子妃,这个决定虽然为各族所不以为然,但仍获得了许多人的支持,尤其是他母后,这令他深深的感动了,总有一天,他会把妻子带到他母后面前,会有那么一天的!
耶律步曾经消沉得像没有火种的炉灶,但是时间改变了他,他的童亿深愈是安心的从世界上隐没,他就愈要把她找出来,问问她何以忍心弃他而去,何口忍心背弃白头到老的誓言!
虽然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带给他的总是徒劳无功的消息,但他不灰心,他知道如果他放弃了,就不配得到童亿深如此深情似海的爱,她会嘲笑一个半途罢手的男人!所以他不能放弃,他要找,一直找下去,哪怕找到白发苍苍的时候,他都要找,他要再次牵住童亿深的手,要听到孩儿喊他声爹……
耶律步的心每每在午夜梦狂喊着,他的亿深,他的亿深,他的亿深!魂萦梦牵,魂萦梦牵,魂萦梦牵,魂萦梦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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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到了春天,虽然大地一片新绿,而气候也不再酷寒无比,但仍没有童亿深的消息,冬去春来陪在耶律步身边的,是一年多来一直在他身后为他加油鼓励的阳平。
经过了这么漫长的日子,阳平每天待在耶律步身边,听他谈童亿深,说童亿深,念童亿深,童亿深的形貌早深植在她心中,她也旱认定了童亿深就是她嫂子,对於耶律步,她很纯洁的将爱慕昇华为亲情,与他成了一对无话不谈的兄妹了。
这天,耶律步看完了奏折,他信步走到御书房里想查看几册书籍,却发现阳平已经早他一步坐在里头画画。
她穿着一件湖水绿袍裙,外罩一件小貂皮棉袄,模样既温文又脱俗,那专注落笔的神情楚楚动人。耶律步微微一笑,无怪乎他的二弟耶律见方会对阳平特别动心,每次见到阳平时,见方都十分不自然,原本一张俊的脸孔也变得没有表情起来。
这也难怪,阳平娇柔可人,实有股令人想保护她的欲望。
“紫定,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作画,没和咄罗奇他们去草原走走?会闷坏你的。”耶律步朝她走去,宠爱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