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水的关兴权告诉张楠:大瓮留下的“疤”都用远处刨来的海底淤泥给填了回去。
有那一大块礁石做参照物,菲利普船长和都已经将沉船点位置精确到了以“米”为单位,下次过来直接下锚就行,绝对不会找不到地方。
阳光甲板收起来,免得过会有印尼猴子的渔船靠近看到点不该看到的东西。
甲板上堆了三个大瓮,还有近百件完好或者残破的瓷器,有的张楠好好看看的,连热都不怕了。
光着棒子,就穿了条游泳裤,昆卡把阳光甲板上的遮阳棚架了起来,免得老板晒脱皮。
新捞上来的两个大瓮完好,里边和之前那个一样,还是铜官窑的盘子。
全部取出来后,发现窑口虽然一样,但只有其中一个瓮里装着的盘子内绘制的是小鸟图案。
另一个大瓮里的装的瓷器器型又有点不同,直径大约只有14公分,而且器型更“深”一点,已经不能说成盘子,而是碗。
内里的图案也不再是单一的小鸟加点彩,而是美丽的花草纹、山峰纹,浪漫的云气纹都有,绘制小鸟图案的只有5个,图形选择上似乎要比大一个型号的盘子更随意些。
千多年的海底岁月没有毁了这次大唐来的瓷器,色彩依然润泽清晰,而且这百来个碗中,最底层盘着存放的30来个,碗内纹饰还有点怪怪的味道。
怪在哪里?
看热闹的兰迪和保罗看老板在研究那些画着怪线条的碗,这两位越看越感觉这些线条似乎在哪里见过。
最后还是保罗先想了起来,对着张楠道:“老板,这好像是阿拉-伯的风格,我好像见过,他们把差不多的纹路给敲在铜器上。
我家里有个中东带回来的工艺品通盘,上头敲的纹路和这些差不多。”
到这,兰迪脸上也有点“难怪这么眼熟”的表情:这也是在阿拉伯世界呆过段时间的主。
啥叫见多识广?
保罗这种跑过大半个地球的家伙就是。
张楠听到自己的保镖这么说,问道:“知道你那盘子上的纹路是什么意思?”
保罗嘴一歪,尴尬道:“不知道,老板,那时候我们哪有心思去弄明白这些,就顾着抱怨不能喝酒了。”
张楠哈哈笑笑。
笑完了,这才道:“你那盘子我没见过,啥意思我也不知道。
不过这些碗里线条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线条和绘画,其实是一种古代阿拉-伯文的变体图形,意思很经典,文字的大意是'真-主-伟大'。
要是不出意外,这船就是做阿拉-伯生意,跑中东的货船。
可能下边的沉船就是阿拉-伯船,唐朝时候华夏海船跑远航有,但不会很多,卖房市场,不冒危险远出重洋就能赚大钱。”
说着,手指头轻轻敲了敲碗壁,又道:“很有意思,1000多年前华夏唐代一处内陆窑口的瓷器上出现阿拉-伯文,我想着应该是当时已经有订单式的生产流程,中东客商在大唐下订单的同时,对造型和式样提出了要求。
那些大号盘子的器型我看着就有点别扭,说盘子太深,说碗又稍微浅了点,我想着就是订货方的要求大概那时候的阿拉-伯人就喜欢这样的。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我记得有资料里统计,以前在东南亚、中东和东非多个国家都出土过铜官窑的青黄釉彩瓷碗。
不过在华夏国内,除了窑址所在的长-sha和将产品销往海外的主要贸易港口扬zhou出土了比较多的铜官窑青釉彩瓷碗,其他地方几乎就没这种瓷器。
我估摸着这种铜官窑的青黄釉彩瓷碗,就是种专供外销的产品。”
拍了下保罗的肩膀,“就和边上那条泰兴号里装的德化窑青花一样,就是出口创汇的,专门卖给你们这帮不会造瓷器的家伙!”
对这话,在场的所有美国伙计没一点意见:不仅仅因为张楠是老板,还是个非常不错的老板,更因为张楠说的本来就是很多欧美人都知道的事实情况。
阿拉伯贵族一千多年前就能用上从华夏进口的瓷器,但欧洲人……
就算国王们,那也得再等个好几百年!
那都还是要从华夏进口,路途遥远且危险,运回欧洲后更不用说价格及其昂贵!
远的不说,三百年前的欧洲,普通大众的餐桌上压根就没什么像样的餐具,使用的多是卫生质量不合格的陶碗。
那时候欧洲各种流行-病横行,很多人都认为餐具都是原因之一。
那些贵族阶级虽然能使用银制餐具,但银制餐具易氧化发黑,严重影响人们正常的一日三餐:倒胃口,仆人们得花大量时间在抆拭餐具上。
那时候华夏冰清玉洁、极其卫生的白色瓷质餐具传到欧洲,全欧洲为之倾倒,视之为“白色黄金”。
上至皇帝,下至平民,都在追求华夏来的瓷器。
而在18世纪初,欧洲大量从华夏进口外销瓷,甚至导致很多国家财政拮据,不少国家还呼吁抵制华夏货,而私底下,想尽办法“山寨”华夏瓷器。
实际上,对华夏瓷器的仿制更早就有,马可-波罗的日记里就记录了瓷器的存在, 回欧洲后还大为宣扬瓷器的好处,助推了欧洲人的热情,其中尤以意大利的美第奇家族最疯狂。16世纪就仿制,但很快因为资金耗费太大,很快就停了下来,目前传世的只有60多件。
后来荷兰、英国、法国、普鲁士等国纷纷跟上,开窑建厂,继续模仿。
为了得到华夏瓷器生产的秘密,欧洲国家还前赴后继一般不断派出间谍,专门刺探华夏瓷器生产的情报。
经过两三百年的前赴后继,欧洲人才成功。
华夏大唐那会,阿拉-伯世界文明还算好的,欧洲正在黑暗时期的中世纪早期煎熬呢,老板这么说,美国伙计们得认。
但有个问题,是空下来的菲利普船长提出的异议,或者说是对一个明显不符合常理的情况的疑问:“老板,要是下边的是阿拉-伯货船,它怎么跑这来了?”
是呀,这可是个问题!
这里是勿里洞岛海域,如果这船从华夏出发后要去中东地区,它就不该在这里出现!
这里远离新加坡海峡和马六甲海峡,按照通常海上丝绸之路航行的路线,商船应当绕过现在的新加坡,之后穿越马六甲海峡。
但海底下那艘船却向东南方向偏航行驶了300多海里,这不符合常理。
它是迷失了方向,还是被风浪吹得偏离了航线,或者是要去爪哇海的某个港口?
对於船长先生的疑问,张楠给出了“符合常理”的解释后,一指几海里外的货船,“泰兴号是为了躲海盗沉了,下边这艘或许是被海盗劫持了。
海盗嘛,自古就有,这些瓷器可是价比黄金,换成是我,我也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