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九层修士拍板做出最终决定后,另三人的精神都齐齐一震,开始了具体行动的安排和讨论。
针对不同的情况,他们做出了多种预案。
方案一,方案二,方案三……
主打的就是一个专业。
孟周在听了一个大概之后,就没再继续停留,默默离开了这座茶楼,返回了庄田庄。
黑市交易从开始到结束也就持续了三四个小时,现在时间也就中午左右,距离几人的行动还有一段时间。
回到家后,孟周开始认真修炼焚江术,一直到落日西斜,天色将暮,他这才暂停了修炼,返回静室,调息回气,将一身法力恢复到巅峰。
孟周的意识沉入识海,通过月镜观察了一下周边状况。
自从月镜的观照半径从十里提升到二十里之后,月镜内的景象就一下子就变得丰富起来。
在这次提升之前,半径十里之内,除了他这一处庄田庄以及千亩灵田,其他区域尽是一片荒芜之地。
现在,却有足足四个在他与卢全之后新来的庄田主,其新建的庭院和新开荒出来的灵田,都在距他十几里的范围之内。
只他愿意,这些庄田内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观察之中。
包括那几位筑基庄田主的生活作息,对他都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不过,有些遗憾的是,卢全因为来得更早,其庄田位置距离孟周的庭院直线距离有二十二里,刚好超出了月镜的观照范围。
——三川塬灵脉覆盖总面积有三十万平方公里左右(相当於晋鲁两省之地),但外围都是一阶灵地,适宜筑基修士定居耕种的二阶灵地刚好是十五万平方公里左右(相当於晋省一地)。
庄田主都喜欢清静自在,不喜欢打扰别人,也不会常被别人打扰。
所以,选择居住地时都会尽量与其他已经先来的庄田拉开距离,但随着新来筑基越来越多,居住地难免越挨越近,筑基密度变得越来越高。
……
“不过,走出去也好。”
蹲在自己家里通过月镜看“现场直播”固然更好,但距离太远,掌控感总会低很多。
且难保不会被人摸着“信号”反推过来,若因这种原故把自己给暴露了,那真的就太冤了。
所以,在调整好状态之后,孟周就对自己的身形体态、法力及神魂波动做了一番“去庄胜化”的微调,完成这一切之后,这才用土遁从地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庭院。
在地表之下二三十米的深处,孟周的身形仿佛完全化入大地之中。
除了一点点极细微、极隐晦的气息在地下极速流动,让人都怀疑他的痕迹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快速遁出庄田庄之后,孟周并没有直接往卢全的卢家庄接近,而是在远处兜了个圈子,从另一个方向悄悄接近到卢家庄的范围之内。
卢全虽然才来这边一年多,无论庭院还是灵田,全都是他来了之后新建和开辟的。
但单是庭院面积,就比孟周继承来的那座庄田大不少,他自己占用了不少,还有很大一片区域是用来安置那些练气仆役的。
可真正常住於此,替他做事的练气仆役并不多,有许多房间从建成的那一天开始,便空置了下来。
孟周的身影从一个空置的房间内无声上浮而出——他不是不想一直呆在地下,只不过,在地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消耗很多法力。
而当他从地下上来,置身於这个门窗紧闭的黑暗房间内,土遁切换成隐身,他的身形很快便在这片空间消失不见,不仅从目光可见的范畴内消失,神识探查也无法发现他的形迹。
而这种状态下的法力消耗却远比呆在地下小很多,孟周甚至趁机缓缓恢复起因为土遁过来而消耗的法力。
时间流逝,外面的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过了许久,隐身盘坐,在黑暗的房间中闭目调息的孟周缓缓睁开眼来。
“快要到了吧?”
孟周心中如此想着,此刻,距离四人约定行动的时间越来越近。
孟周的意识沉入识海之内,注意力全部投入潭底明月之中。
此刻,明月如镜,将一座占地三四亩的庭院清晰映照其内。
那有着遮掩屏蔽防护之效的阵法,面对月镜的窥视,根本无济於事。
庭院内,有一个巨大的静室,通过从内扩散而出的法力波动,孟周猜测卢全正在试用那尊新捡漏来的丹器鼎。
孟周便没再将注意力落在卢全身上,而是看向了庭院别处。
可以看出,卢全比他有生活趣味多了,这座占地更大的庭院,各类布置更多,颇费了些巧思。
也栽种有灵植,既有颇具规模的成株,也有灵种状态开始培育的幼苗。
一圈查看下来,在他的指挥下,月镜将全部的“镜头”给到了一丛枝叶浓密翠绿的细竹之上。
他通过自然之心与这丛浓密翠绿的细竹取得“沟通”,随着他与这株翠竹的交流渐深,这丛细竹开始一点点规律的摆动起来。
每一次摆动,一片片竹叶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着摆动幅度越来越大,这些竹叶划破空气的声音也更响,动静也变得更大。
某一刹,这些竹叶在划破空气之时,竟然发出了奇异的哨音,如刀剑碰撞,如金戈铁马。
孟周中断了与这株细竹的沟通,月镜中的视野再次扩大到整个庭院。
很快,便见卢全的身影闪出了静室,两三步便来到了依然在扑簌摇摆的细竹丛边。
他盯着这株无端摇摆起来的细竹,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这庭院有阵法防护,没有风,他也没有豢养灵兽,它们是不可能自己动起来的才对。
更何况,刚才他听到的那种刺耳尖利的声音,居然连静室的墙壁都能穿透。
很难让人相信是自然发出来的。
可他站在这里打量了好一阵,除了细竹本身有些不正常的摆动之外,一切都非常正常。
他皱眉观察了一会儿,一无所获,恰在此时,静室内飘出一股刺鼻的气味,他神色一变,赶紧闪身返回静室。
孟周见状,便再次与细竹取得联络,让本来已经渐渐安稳下来的细竹再次摆动起来,且动作越来越剧烈。
很快,一张张细竹叶片再次发出刺耳的尖利哨音,就像是一枚枚铁片在互相撞击摩抆。
“嘭——”
只听得静室内发出一声沉闷炸响,一个气急败坏、灰头土脸的身影从静室内闪出,再次来到这丛细竹之前。
这人自然是卢全,他此刻的模样,对炼丹师、炼器师、乃至丹器师来说,都很常见。
失败炸炉,对他们来说,都是日常。
不过,此刻卢全的神态显然不是如此,他气鼓鼓的,捏着拳头站在细竹前,似乎随时都要暴起,将面前这丛细竹斩草除根。
但他还是按捺住了怒火,问:“不知前辈何方高人,为何要如此捉弄在下?”
没人回答。
卢全等了一会儿,再次沉声道:“前辈可是青玄宗高人?”
他的声音忽然变低了很多,却以十二分的诚恳态度弯腰施礼。
“前辈容禀,小子虽然来自丹器宗,但自从进入青玄域,并没有做任何损害青玄宗之事。”
没人回答他。
他就这么一个人对着一丛细竹自说自话了一阵,见没人搭理,他也终究还是再次站直了身体,只是神色很不好看。
片刻之后,他最后看了身前这丛细竹一眼,然后,再次转身返回了静室。
没过多久,静室内就再次稳定的扩散出那件丹器炉的法器波动,看上去卢全已经再次守在了那尊丹器炉前。
孟周却没再继续摇动这丛细竹,注意力反而全部放在了旁边。
通过月镜,他分明清晰的看见,一团黑斑从静室中悄悄潜了出来。
就在距离细竹不远处的空地上,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相比於上一次炼魂法还没有突破宗师时所见,这一次月镜看得更加清楚了些,也更容易将其从自然环境中寻找出来。
卢全进入静室之后,并没有心大到继续无视此事,而是将那件擅长潜行效果的本命法器遮掩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又悄悄的溜出了静室,就这么一动不动蹲在了细竹丛不远处。
这明显是想要现场捉赃的架势。
孟周心想,要是不搞明白此事究竟,他大概修炼都不会踏实了吧。
而这,也正是孟周想要的效果。
他不希望卢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三川塬。
特别是现在许多人都知道,自己这个“庄胜”和卢全走得比较近,又是邻居,要是他真的遭遇不测,少不得会有人来他这里调查取证。
孟周不知道若事情真的发生到这一步,又会衍生出什么样的变数,他的想法是,尽量让这件事不发生。
但他不可能直接出面去替卢全挡灾,而且,挡下了这一次,下次呢,下下次呢?
他可不想给对方做保姆。
他连直接出现在对方面前都想尽量避免,修行界的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最好的办法就是小心谨慎。
所以,他决定用这样的方法给对方示警。
“希望你能靠自己将这件事解决。”
孟周正如此这么想着,忽然心中一凛。
“来了。”
月镜之中,远处,一团奇特的黑影向这边极速接近。
而那团黑影,通过月镜的着意观察,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只见之前在城中一房间中见过的四道身影,呈梭形站位,贴地向这边无声飞遁而来。
“这应该是用了隐身符之类的手段吧。”
孟周心中猜测。
没多久,四人便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卢全的庭院之外。
四人分别取出一张符籙拿在手中,为了看得更加清楚,孟周特意对这四张符籙都做了个局部特写,很快,他心中便露出不出所料的情绪。
“破禁符。”
四人取出破禁符之后,其中三人都扭头看向那位有着筑基九层修为的带头大哥。
该男子对他们无声的打了几个手势,三人便分别对自己所在位置进行了移动调整。
男子点头,伸手向前虚拍了一下。
手持破禁符的四人同时向前打出符籙,他们身前的防护阵法同时无声无息的裂开四个刚好能容一人进入的裂缝。
“搞得还挺专业。”孟周心中嘀咕。
……
当阵法同时出现四个裂缝之时,早有准备的四人同时无声闪入。
而就在他们进入后不久,破开的阵法便已在他们身后无声无息的合拢。
从四个方向,呈半包围之势无声闯入庭院中的四人,注意力同时落在了静室方向。
静室中丹器炉正在运转启用的波动,让他们都非常熟悉。
从静室中飘散而出的淡淡的丹药香气,更是让四人心中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四人开始向着静室方向慢慢接近。
有着筑基九层修为的男子修为最高、实力最强,走在最前方,一枚印章型法器已经被他祭出。
他虽然小心控制着这件法器的气息波动,但通过月镜观看直播的孟周还是一样就分辨出了其品质,二阶极品!
隔着屏幕,孟周都忍不住眉头狂跳。
要是这么一印拍下去,效果即便没有樊副堂主那枚执法铜印夸张,轰塌静室,顺便将里面的人压成肉泥也是肯定的。
只可惜,他们以为的正在静室中的炼丹的正主,此刻正披了件更加高级的潜行装备,蹲在旁边的空地上,从他们闯入庭院的那一刻起,就将全部的注意力落在了他们四人身上。
卢全很震惊。
在看到四个陌生修士悄无声息的破开阵法,闯入庭院,他的思绪就像是被一辆重型卡车给撞了,“嗡”的一下,几乎失去了继续思考判断的能力。
不过,随着那名给他以最强威胁的男子无声祭出一枚二阶极品的印章,他便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一枚似针似钉的特殊法器,被他悄悄捏在手上,随着法力的注入,这根长钉经过短暂的法力凝聚后,变得透明起来,像是完全消失在了他手中。
而那一瞬的法力波动,也尽数被他披着的一件黑色披风给遮掩了下来。
完成最强的法力积蓄之后,无形长钉被他弹了出去。
无形长钉迅速划破虚空,直向筑基九层的带头大哥的胸口暴射而去。
卢全想要用最稳妥省力的方法将最有威胁的敌人斩杀,但下一刻,他心中就发出一声遗憾的轻叹,并迅速向一侧躲避潜行。
就在无形长钉指向筑基九层男子,将将要射出去的那一刻,位於四人站位的最后方、也是修为最弱的一位男子,忽然张嘴急呼:“大哥小心!”
筑基九层修士听到示警,没有任何冲疑,身周便已经如同吹泡泡一般连续出现多层防御护罩。
有法袍主动激发的防御,有符籙防御,有法术防御,还有防御法器撑起来的防御。
而几乎就在这些防御罩升起的同时,一枚无形长钉便已经破开了第一层防御、第二层防御……
防御罩被连续破开,这可以说有应对仓促的缘故,却也同样可以看出,那枚无形长钉的锋锐难挡。
最终,筑基九层修士仓促布置起来的所有防御手段尽数被破,可它们好歹也将无形长钉化作了有形。
其形迹完全显露了出来,虽然余威依旧极其慑人,但也为男子争取到了更多应对的时间。
最终,这根长钉没能攻击到筑基九层男子的要害,夺去其生命,只是从他腰肋间带走了二两血肉,以及一条仿佛被铁犁犁过一遍的伤口。
在抵挡长钉法器袭击的同时,男子并没有完全将心力放在应对攻击上,而是通过长钉划破虚空的轨迹,大概锁定了攻击的源头。
就在无形长钉被几道防御罩从无形化为有形的那一刻,那枚二阶极品的印章便已经被他反向拍了出去。
这么印章划破虚空,迅速变大,形成一个攻击面达到长宽十几米的区域,卢全潜藏位置,恰在印章攻击笼罩之中。
几乎在筑基九层男子腰肋受伤的同时,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那枚巨大印章也已被他拍击了下去。
原本处在攻击区域正中心的卢全,在察觉不妥的时候,已经开始向一侧躲避潜行,但他的速度显然没有法器的攻击来得快。
再加上印章的攻击区域太大,几乎快要潜出攻击区域的他,还是被印章给硬生生从潜行中“拍”了出来。
为了抵挡这一印的强势镇压,潜行隐匿的黑色披风陡然变成一件漆黑的全身重甲,暗淡的金属光泽,连面部,手脚四肢,都被重甲防护。
身着如此一件奇特重甲的卢全,被一件二阶极品的印章边缘拍中,仿佛榔头猛捶一颗钉子,他的双腿齐大腿以下,完全被钉入了土中。
可印章的攻势却也因此戛然而止。
而就在印章攻势被消解的瞬间,卢全的一身重甲忽然变得如丝绸一般柔顺,随着这种变化,被牢牢锤进地面中的他立刻获得了活动的余裕。
双腿滋溜一下就从地下拔出,身形也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从印章下面摆脱了出来。
筑基九层男子给腰间拍了一张治疗符,一边收回印章,一边以源源不断的法术攻击笼罩卢全周围。
这些法术攻击形态各异,有火球,有风刀,有水箭,单个攻击都非常弱,便是打在卢全身上,也和挠痒痒差不多,根本无法对他造成真正的伤害。
它们真正的特点是密集,非常多,将卢全身周所有方位几乎尽数笼罩。
卢全面对这些无害的攻击,却表现出了超常的警惕性,一点没有小觑的意思。
说来话长,但其实从四人破阵潜入、到卢全忽然暗中斩首却因一人提醒而失败、再到双方互换了一击,卢全被对方用密集的法术攻击逼得到处游走,也不过都是发生在两三息时间之内的兔起鹘落而已。
筑基九层修为的男子不仅自己对卢全保持高频而持续的输出,还让身旁左右两侧,两个修为比他差了一些,都只有筑基七层的同伴也一起加入攻击之中。
“他的本命法器乃是一件奇特的衣袍,有三种特性。
一是黑夜披风,化作一件披风,宛如行走的黑夜,擅长潜行隐匿。
这也是被他掌握得最好的一种形态,据说配合他修行的某些秘术,已经超越了二阶极限的层次。
一旦被他再度潜行隐匿起来,咱们都别想再将他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