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邪?人不是一直都在神霄宫么,又不曾外出过,怎会惹上风邪?」
「娘娘容微臣细禀,这中风之症分内外两种,陛下的脉细且狭,恍如一线,乃是自身阴虚湿邪,气血为之所阻,以至运行不利,滞於脑中,这才抱恙,并非外入风邪。」
谢皇后悲声一止,疑惑问:「圣躬一向康健,从前连个头疼脑热都少,怎的无缘无故生出这个症来?况且方才回话说,清起时人还好好的,怎么才这一时半刻便……」
那御医清了清嗓子,续道:「此症成因甚杂,情志郁怒,饮食无度,操劳过剧,天时骤变,一旦肝贤阴虚,风阳上扰,便极易阻痹脑脉。总之,这病起得急,变化也快,往往迅雷不及掩耳,实难一概而论。」
谢皇后听完先是不语,脸色渐渐寒沉下来,半晌才道:「照这么说,这症该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们太医院当得什么差事!怎的事前便没一点察觉,只等到现下才来说这些话?」
那御医打了个寒噤,腰不由又塌了几分,喉头咕哝了一下道:「娘娘恕罪,这个……其实年初时,臣也替陛下诊过脉,还望了舌苔,当时……嗯,当时就瞧出有些沉厚带白,还……微有青筋,这便是气血不畅的症状。当时就奏明陛下,该当宁神理气,静心修养,饮食有度,还有……这个,最好也不要久居一处。照此刻这病势,圣躬大安怕是要多费些时日了。」
他说到这里,虚着那颗心望过去。
谢皇后却没再瞧他,垂眼抹泪叹气:「呵,说什么修身养性,祈福禳灾,却修出这个症来,眼下这是福还是祸?本宫便是想不明白,陛下在这里怎会操劳过度,心思烦郁,连起居饮食都周全不得了,敢是身边的奴婢不尽心么?」
这话便是实有所指了,秦恪才刚心念一动,焦芳却已踏上半步,躬身道:「回娘娘,前次太医院的人请脉问诊时,老奴就在旁边,句句都替主子记下了,后来都是遵着医嘱行事,主子也确没什么大碍。只怕便是这次闭关着实伤了身,那些日子全是老奴当值,未能及时劝谏,也未能察觉圣躬违和,伏请娘娘治罪。」
秦恪等他说完,也在旁边跪倒:「禀娘娘,陛下闭关那几日原该是奴婢当值,只因东厂事务牵扯,干爹体念奴婢,才替下了差事。此事是奴婢糊涂,不分轻重,若娘娘要怪罪,便请治奴婢的罪。」
见这两人都请罪了,其他人哪敢再站着,连那御医在内呼呼啦啦都跪下来磕头。
谢皇后凛眼看着伏在旁边的一老一少,虽然身形不同,却是一般的姿势,一般的讨厌,更是一般的叫人捉摸不透。
这样一来,倒也不便再发作了。
她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随即又拭泪叹道:「本宫自然知道你们的忠心,服侍了陛下这么多年,还有谁能比你们更深体圣意?只是陛下这个样子……唉,罢了,罢了,焦掌印、秦秉笔请起吧,叫太医院的人都来,无论如何也要拿出个妥善法子。」
众人谢了恩,秦恪扶着焦芳起来,只听他低声说了句:「我在这里,你先去吧。」
秦恪也没多言,微一点头,转身看那御医已走到门口,便走快几步,赶在他身前侧目轻瞥。
那御医看在眼里,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刚才静下来的心不免又悬了起来,但还是无奈地跟了过去。
一路直到对面通廊的僻静处,秦恪才停步转过身来。
那御医赶忙呵腰做出恭敬的样子,刚要说话,就看他不知何时竟托了只白瓷小罐在掌心里,沉声问:「瞧瞧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