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流水落花
讥哂的冷色在他眸中闪过,像不出所料,又像正中下怀,只一瞬便踪迹不见,脸上仍是和淡的笑。
「我就说么,母妃最好了,一定会让你进的。」
庐陵王方才还在失望,这时又回嗔作喜,也不等那宫人引路,急吼吼地拉着他就走。
秦恪反手牵住他,穿过中廊,拾级进殿。
甫一入内,扑面仍是那股脂香气,芬芳中带着孤寂的薄凉,彷佛早已沁进雕梁楹柱间,连四下里蒸氲的熏香味都盖不住,反而更有中欲盖弥彰之感。
他觉得这味儿有点冲人,似有若无地纠了下眉头,撒开手,朝坐在对面紫檀罗汉床上的人行礼:「臣秦恪,拜见太子妃殿下。」
「厂臣一路辛苦,不必多礼。」
对面的人应得四平八稳,揽着已扑在怀中叫「母妃」的庐陵王,双臂紧了紧,垂眼慈然望着那张小脸:「乖,房里给你预备了最爱吃的果子,快去吧,母妃说完这几句话就来陪你。」
庐陵王点头「嗯」了一声,溜溜地从她身上滑下来,走出几步,又回头朝秦恪做了个鬼脸:「你回头见了我再走,我留些果子给你,还有秦祯的,可别一声不响地又不见人了。」
到底娘亲便是与众不同,又是在自家院里,人也比平日乖巧。
秦恪含笑应了声「遵命」,却没叫他瞧见眼底的那丝凝色,目送那幼小的身影欢蹦着离去,撩开珠帘,穿过雕花落地罩走进里间。
「你们也都出去吧。」
太子妃又吩咐了一声,等左右侍立的宫人也都退下去,从外面掩了殿门,便冲近处比了比手:「厂臣不必拘礼,尽管坐吧。」
秦恪这时早已直起了腰身,朝那只绣墩望了一眼,鼻中几不可闻地轻哼着,心中却也没有要客气的意思,当下拱手道了声谢,便撩开绯袍的下摆,自顾自地在旁边坐了。
这刻意分着尊卑仪伦的样子让她有些尴尬,讷着眼收回手去,目光再抬起时便对上他淡沉清透,彷佛能洞悉人心的双眸。
她眼中闪过一丝惶然,心虚地错开脚微侧过身子,那手从大袖里滑出来,做样抚着额鬓。
「殿下身边如今连个会伺候的人都没了么,髻子梳成这个样儿,是个长眼的恐怕都瞧出来了。」
他隐晦着没直说,却比点明了更叫人难堪。
太子妃垂下眼来,咬唇觑着地:「那有什么法子,反正已不是一次两次,难道让我把脸都遮了?」
她虽然刻意压制,可声音还是渐高起来,抬手一撩,便露出额角那道血痂犹新的疤痕。
他别开眼,摇着头悯然:「这样子臣都瞧不过去,真不知太子殿下……唉,这不是法儿,别到时真留了什么印子不好看相,请太医院那帮人又太招摇。要不,臣暗着叫秦祯来瞧瞧?」
这事情藏掖还来不及,叫谁知道不是难受?
「我这也没事,不用麻烦了。」她蹙眉看了他一眼,语声已淡缓下来。
秦恪似乎也无意跟她纠扯这个,低眼捋着袖子问:「那殿下有话便请吩咐,这两日宫里的乱子不少,臣可不敢耽搁了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