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情天孽海
疾步声中,秦恪绕过座屏脚下没有一丝停顿,也没去撩帐幔,人是迎头从里面冲出来的,连撞在那削窄窍柔的肩上也全无所觉。
几乎同时,狂风将靠外的那一溜窗都鼓开了。
两侧的灯全被吹熄,青铜架子东倒西歪的散了一地,廊道内一下子暗如幽冥,耳畔惊惶四起。
鬼泣狼嚎似的尖啸涌进通廊内,裹挟着牖扇磕碰的光响,直戳着耳鼓。
他一路疾风拂掠般地走过,对身后的呼唤恍若不闻。
外面卷进来的雨水抽打在脸上,眼眶下都是湿的。
那不是他的泪,他只是空怅,魂像被牵着飞,大半都离体去了,紧赶着脚踪也追不上,所以只能快了又快,像发疯似的。
既然从始至终都是背负着仇恨而活,又为什么会心痛如割?
他想不明白,暗地里念着搅缠在心头的积怨,忆回漫溯,脑中浮现的却是那张清苍白的脸展颜而笑的样子。
就像当初他服侍他泡脚时,头一回背全了《太上道德真言》,他笑得是那么开怀欢畅。
不知不觉间,他开始喜欢看他笑。
只有那时候他才是平静的,平静的可以忘却一切。
父子间的欢愉大概也就是这样吧。
光阴荏苒,那笑容也从意气风发变成了暮气沉沉,不再有神采,像漾尽的涟漪,渐渐归於寂默,就在刚才戛然而止。
不知不觉间,人已到了殿门外。
他还是没停步,循着玉阶走下去,漫天暴雨倾盆,兜头浇下来,寒意侵入骨髓。
他似是回神清醒了些,终於定在那里。
恶浪般的风汹涌而来,卷撕揪扯。
两名当值的内侍从殿檐下奔出来,左右擎着伞撑在他头上,还没站稳就被踹到在地上,唯唯惶然地爬起身又退了下去。
他踢开那两柄遗落在地上的伞,迤然仰望。
夜空像浸透了浓墨,无边无际地穹笼而下,西天上那几缕残淡的斑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月尽还有再圆时,人世间的离别却只有永诀。
他轻阖了眼,任凭大雨淋在身上,彷佛要让它把自己冲涤干净。
但天霖只是冷湿了身子,却镇不住心口的剧痛。
头顶的落雨蓦然一止,这时候又有人不识时务的想搅进此刻只属於他肆意宣泄的宁静。
他没有睁眼,却知道来的是谁,鼻间含着漫淌下来的水珠轻轻喘息,算是默许了。
「想说什么?」
「雨太大了,先进去吧。」
萧曼的语声也像在叹息,把伞又朝他那边挪了挪,自己却没跟过去,雨水毫无阻拦地扑打在身上,顷刻间便湿得透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