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眼看着她从身上取了针出来,拈起蚊须般粗细,三寸来长的一根,在烛火上来回燎了燎,便轻捏着她的手,刺进腕间横纹下两指处的地方。
她陡然攥手轻握,初时还有些许细微的锥刺感,之后便全无所觉,没多久就觉胸间的烦闷完全疏解开来,脑间也不再混沌闷痛了,心下不由暗暗称奇。
果然是好本事,她原先还只是道听途说,现下亲身试了才知名不虚传。
慕婉婷没抬眼,目光仍落在萧曼捻动银针的手上。
那手也是窍骨细润,瓷玉般的白彷佛能透见内中的肌理,竟有些不像男子该有的模样。
不过想想以她这般年纪便有如此高明的医术,多半是一入宫便开始精研此道,不曾干过什么粗笨的活,所以才养出一副冰肌玉骨来,也才做得了这等精细如发的差事。
她怔望了片刻,心头微动,不着形迹地抬眼向上觑,望向她的脸。
要说起来,她不是没用心打量过她,也不是没像现下这么近过,可许是情势所迫,又或者被心绪所累,总觉始终没瞧仔细过。
这时定定地看,才发现她那双眼极是好看,尤其是眉间微蹙时,睑尾会随之轻轻翘起,眸中狭聚的光更显得沉定专注,丝毫不为外物所扰,配着那白皙的肤色,当真是玉润生霞,卓尔不群。
扪心自问,这宫中数以万计的奴婢,还真不知哪个能有这般好颜色,或许传说中那个东厂提督秦恪还瞧得过去,她没有亲见过,但想来那么一个飞扬跋扈的人,至少绝不会跟人这般和顺的相处。
她神思物外,也不知脑袋里在琢磨什么,蓦然间就见那双专注的眸一抬,直直地迎了上来。
慕婉婷一惊,赶忙挪开了眼。
「请恕奴婢再直言一句,殿下这症本因还是情致不遂,心神抑郁所致,其中缘由,奴婢不敢妄言。」
萧曼看她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暗自斟酌了一下,便续道:「只是若放任下去,药石再好也是无效,还请殿下静心宽怀……就像从前说的,有些事情想得太深也是无益,还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她嘴上这般劝着,自忖也无味得紧,听在别人耳中更不知是什么模样,暗觑她脸色,就见仍是苍白如纸,眉眼间也还是怔冲冲的,光是看着便觉楚楚可怜。
晋王不喜,新婚燕尔便一个人独守空房,佳期未过又要为大行皇帝服丧,这些或许都还忍得过。
可如今世子继位为帝,晋王分封已定,等沙戎退去后,必然就要随着一同去建兴封地,到时背井离乡,一辈子都要圈在那里,再也不能回来,整日对着一个对自己毫不用心的丈夫,但凡是个女人都会痛心难过。
其实这些不用多想也能猜出几分,若是当面说了,那才真是锥心伤怀,斟酌了半天,终於说了那几句劝慰的话,也不知是对是错。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再说话。萧曼也正觉尴尬时,猛然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火熏气,正殿内也叫喊连天,嘈杂纷乱起来。
「怎么回事?」
萧曼已起了针,见一名内侍慌慌张张地奔进偏殿,急忙叫住。
「回……回秦奉御,那头偏殿……走……走水了!」那内侍侧脸熏得微黑,满面的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