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暗呵了一声,淡漠的眼中慢慢盈起和然的笑意:「如今殿下入宫,虽是见得少,可有个主奴之份,再念着同侯爷的交情,自然也不生分,殿下有什么吩咐,臣自当办得妥帖,想问什么,臣也不会违心瞒着殿下。」
他说完又和颜悦色地比手相请,慕婉婷觉不出跟他有什么不生分的交情,更不敢拿以主视奴的脸色看待他。
纵使没什么瓜葛,但东厂提督的名号听着便惊心摄魂,有个晋王妃的身份也当不得几分壮胆的砝码,不过单瞧眼下这副神气,却也不像传说中那般恶鬼似的凶神恶煞,叫人一见便惶惶无措。
她不由自主地也定了定心,冲他点点头,索性从善如流似的走过去在椅上坐了下来,抬手向旁示意:「既如此,秦公公也请坐着说话。」
虽然人软讷了些,但处事也算进退有度,知道身份封号只是个看相,什么时候该尊,什么时候该卑,大面上尚且拿得稳。
只要懂得这个,便算是明白的,不会是个随随便便任人拿捏的主。
秦恪倾身道:「多谢殿下,宫里不比别处,臣万万不敢坏了规矩,再者还有要事牵着,还请殿下恕臣失仪不能久待,有什么吩咐臣这里便应着。」
方才还说亲近,这时又是一副不愿深谈的口气,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
慕婉婷猜想不透,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低声问:「我日间同秦少监在西苑那里说话,没曾想竟……」
她说到这里,像是觉得有些突兀,又解说道:「我先前每次到陛下这里,都劳烦秦少监照拂,说话间也算相近。嗯,出了这样的事,想想还是该来瞧一瞧,方才听公公说人还没醒,不知究竟情形如何?」
秦恪一直暗觑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冲疑和踌躇,但却没有一丝诡谲的闪烁,从刚见开始到现在,举止语态也跟萧曼那丫头说的怪异半点沾不上边。
这便奇了,莫非那个人的摄魂功夫已到了这般出神入化的境地,竟能说解就解,收放自如?
他眉梢轻佻,这时倒也无暇细想,回了两句场面话,便反问道:「不瞒殿下说,臣觉得这事儿实在蹊跷,秦少监平日在宫里也是劳心劳力,却从未见有什么不适,加上自己又通医道,单是听琴说几句话,怎么就会晕眩不支,失足落水了呢?殿下今日就算不来,臣原本也打算亲自求见问一问,不知殿下当时可瞧出什么特别之事么?」
「是啊,怎么就平白无故地落水了呢?特别之处……」
慕婉婷闻言怔怔自语,诧异之余便低首蹙眉沉思,像在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形,但眼中却是一片茫然。
半晌沉吟之后,仍旧愁眉不展地摇了摇头:「我倒不觉她有什么不妥,但似乎也像是有心事的,当时只有我与她两人,其实也没说什么话,唉……只怪我当时顾着抚琴,没留心去瞧她,莫非是那时出了什么岔子?」
那么大个活人在眼前晃着,光凭一句「抚琴入迷」便都推得干净了?
秦恪微狭着眼,暗想这若不是刻意假装,便是那段情形压根儿就没留印在脑子里。
他仍不深究,顺着那话点了点头:「殿下见的是,琴音一起,物我两忘,那时候又没旁人在近处,若有存心不轨的,的确是下手的好时机。嗯,秦少监毕竟是司礼监的人,先帝在世时便明诏安排陪侍陛下,居然敢有人做下这等事,下一步怕是便要算计到陛下身上了,殿下放心,臣定会查个清楚,不管前头的还是背后的,一个不少,全都揪出来。」
慕婉婷听他说到这里,像是也觉出那凌厉的阴狠之气,目光中不由露出茫然的惧意。
「今日见不得,天也晚了,臣送殿下回宫。」秦恪淡笑了下,「秦少监这里若是醒了,臣自会转达殿下这份关切之意,过几日让她亲自过去叩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