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好一会子,天边终於泛起一线浅淡的白来。
这时,终於有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出来,唱名点视之后,便引领众人从五凤楼下的券门而入。
虽说只是过个门而已,也堪堪用了一刻的工夫。
东方那线白已展拓成了一片泛着霞色的光亮,下面彷佛有东西喷薄而出。
周遭已不再昏暗,过了五凤楼,迎面就见五龙桥横跨南北,金水河东西蜿蜒,奉天门后的前朝大殿几乎已近在眼前。
到这里便是真正入了宫,众士子都低首屏息,忍不住又好奇地左右瞥睨,却又不敢太着行迹,深恐叫旁边的礼官看到,暗中留心。
引路的礼部官员到这里便喝令停步,叫众人依旧在外肃立,直等到红日初升,五凤楼上响起钟鼓声,奉天门才隆隆而开。
随即便有内侍出来,会同鸿胪寺官员引着众人入门,沿御道走过广场,直到奉天殿的丹墀下。
殿门和玉阶上早已站满了身披金甲的锦衣卫大汉将军,数百名身着各色补服的当朝官员分列左右。
吴鸿轩一直耐着性子,此刻却终於忍不住朝正殿敞开的大门中望过去。
那殿中已设了御座,纱幔垂覆,但仍能看出里面空空,左右也没见有人。
他略感失望,但也知时辰未到,皇帝是不会升座的。
目光瞥回来,就望见身着蟒袍赐服的张言列在百官之首,也正微凛着眼朝这边看过来。
吴鸿轩看得出那眼中着意的审视,更暗含期待,当下只作不见,面色淡和地垂首恭立。
「阁老再如何喜欢,但这么个瞧法,就不怕把人家给吓着了?回头那文章若是稍失水准,您说这状元是给还是不给呢?」
沉中带谑的声音蓦然在身旁响起。
张言不由怔了下,斜眸瞥着侧后那同样一身蟒袍的人。
「老夫方才所观是今科所有士子的行止,非是哪一个人,若是谁连这点定力都没有,那书读得便是毫无根底,最后得个什么名次,也全凭各人的造化。」
这老儿应变得快,信口扯谎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秦恪忍着笑,一边远远暗觑着吴鸿轩,一边贴到近处耳语道:「阁老秉心持正,无人不佩服,可也得圆通些不是?我大夏自开国以来,百余年间还没有连中三元者,眼前这可是大好机会,难得又是如此年轻俊逸的人物,稍时若能点他个头名状元,即可成一时佳话,又可彰显我国朝盛世,何乐而不为呢?」
还没开考,状元便已定了,上月会试评卷时,他便擅做主张,现下又想横叉一杠子。
张言苍然的双眉间终於纠结起来,面上却仍是风轻云淡,微挑着唇角回哂:「秦公公忘了,老夫已请了旨,陛下已亲承今日不阅卷,一切由老夫和各位同考裁定优劣,秦公公这次就不必再越俎代庖了吧?」
「本督不过建言两句而已,阁老何必动气。好,既然是陛下旨意,本督就不多说了,一切就由阁老跟各位同考大人来定。」
秦恪嘴上从善如流,那话听着却像暗含深意。
张言刚觉出有些不对劲,殿中便有内侍长声高呼,众人闻之肃然,很快便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内侍宫人簇拥下从屏后徐步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