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咦！你还在忙？」

一道声音冷不防从门口传来，楚洛维从办公桌抬起头，眯眼瞪着不请自来的好友雷宇翔及谈浚。

「你们怎么来了？」楚洛维神色不悦地看着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雷宇翔和谈洛互望一眼，一脸莫名其妙。

「喂！你是老人痴呆吗？好几天前我们就约好今天下午来你这里。」雷宇翔不客气地提醒楚洛维。

「该不会你忘了我们找你的目的吧？」谈浚补上一句。

楚洛维心头一凛，想起了这件事。他真的忘了他们两人会来，都怪他这一阵子烦得要死。

他用摸鼻子掩饰脸上的困窘，不过仍死鸭子嘴硬，「我哪有忘记？我是装的，骗骗你们。」张秘书一定也以为他记得，因此没有通报他。

大家认识至少有二十年，彼此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发生什么事了然於胸，雷宇翔和谈浚只是懒得和楚洛维做口舌之争。

见他们都不作声，楚洛维请张秘书送来咖啡之后，省略嘘寒问暖这一套，直截了当地提问。

「你们企画书拟好了吗？拿给我看一下。」他口中的企画书指的是三人合开一所幼儿园的愿望。

原来有次固定众会──就是楚洛维喝得酪前大醉那一次──三人突然聊起儿时趣事，酒酣耳热之际，突然兴起共同经营一所幼儿园的念头，希望他们的下一代，和爸爸一样从小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一起做好朋友。

雷宇翔从带来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交到楚洛维手中，「这计划是我和谈浚两人一起写的，我负责执行计划的部分，谈浚负责估计资金及预算，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我们就着手进行。」

计书办一所幼儿园，最热衷的就是雷宇翔，因为一盖好，他未出世的儿子将来就可以就读。

楚洛维不发一语地坐在办公桌前，一张一张地翻阅详读企画书。

无事可做的雷宇翔和谈溶只好喝着张秘书泡的香醇咖啡，吃着楚洛维囤积在办公室的零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宇翔，你看出来了没？」谈浚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话。

「你指洛维吗？」雷宇翔很快就明白谈浚在问什么。

「嗯！你不觉得他今天很反常吗？」楚洛维虽然极力掩藏内心的烦躁，但仍逃不过他和雷宇翔的法眼。

「反常？他哪天不反常？不过你说的没错，今天变本加厉，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雷宇翔根本无视楚洛维投来的锐利目光。

「那你猜出是怎么回事吗？」

「大概是慾求不满，人变得心浮气躁吧！」雷宇翔骤下结论。

两人都认同这结论地放声大笑，却惹火了被当作笑话看待的当事人。

「该死！来我的地方、吃我的东西，还胆敢在我的面前说我的坏话，你们当聋了、死了吗？ 」楚洛维把企画书丢一旁，气呼呼地对两人大声咆哮。

「有吗？谈浚，我们有说洛维的坏话吗？」雷宇翔一副否认到底的态度，还故意多此一举地询问谈浚。

「没有，你知道我从不说人是非。」谈浚一本正经地回答。

他们一搭一唱，合作无间，气得楚洛维牙痒痒地爆出一连串不雅的粗口。

「＊※&％......」消音中。

「哈哈......」雷宇翔和谈浚不怒反笑，似乎以激怒三人中最狡猾、最诡计多端的楚洛维为乐。

「真有你的，哪来这么多脏话可以骂，还好张秘书不在场，要不然押也要押你去刷牙！」雷宇翔啧啧称奇，真服了他。

「老子想骂人就骂人，不用看人脸色。」楚洛维没好气地回答，不过说真的，倘若张秘书在场，他才不敢这么肆无忌惮。

「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冲！」谈浚收敛笑声，停止奚落楚洛维，「你是怎么回事？好像吃了炸药一样，什么事让你不爽？」

「没有，我哪有什么不爽？」楚洛维别过脸，否认得很快。

他要怎么拉下脸来向最好的朋友承认，他对一个女人无计可施？

可恶！唐欣翎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竟然可以让他心烦意乱好一阵子，他真是没用！

「还说没有？张秘书在我们进来之前就提醒我们，说你最近火气很大，如果张秘书都能察觉到，认识你大半辈子的我们又岂会看不出来？」谈浚真不知楚洛维在逞强什么。

「兄弟，我知道你在烦什么，但请记住，我就是你最好的借镜，看看我因为不承认对莞莞的感情而吃了多少苦头，难道你想和我走同一条冤枉路？」

雷宇翔用心良苦，拿自己痛苦的经验谆谆告诫。

楚洛维翻翻白眼，一副受够雷宇翔以过来人态度教训他的样子，「拜托！风马牛不相干，我才不是像你那样。」他可是从没爱上唐欣翎，他只是比较热爱她的身体。

「咦？你不是因为女人心情不好吗？」雷宇翔奇怪地问，难道他猜错？

他虽然不觉得这个大情圣会在女人这方面失手，可是楚洛维现在的反应和他当初为情所苦的表现几乎一模一样，他看来看去都觉得楚洛维是因为女人大伤脑筋。

「是女人没错，不过不是像阿翔和莞莞那样，差远了！至少我不会喜欢上那种城府极深的女人......」楚洛维见两人对他露出狐疑的眼神，把话说清楚。

「真是这样吗？」雷宇翔和谈浚不约而同发出一致的疑问。

「废话，你们脑筋秀逗了吗？我告诉你们唐欣翎是怎么样的女人！」不被信任让楚洛维有些光火，口气火爆。

「唐欣翎......这名字好像听过。」谈浚喃喃地念道，立刻记起来，「她不是你请来看家的女孩吗？你和人家搭上了？」记忆中那女孩的声音轻细、腼腆，不像有些女人连说话都矫揉造作。

「没错，就是她。」接下来楚洛维毫不隐瞒，将两人为何纠葛在一起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告诉两位好友。

「听起来也不是多坏的女人，反而你比较像烂咖。」雷宇翔纳闷地摸摸下巴，比唐欣翎更阴险百倍的女人，他们也不是没遇过。

谈浚也附和，「该不会你一厢情愿，得不到人家，怀恨在心，故意丑化人家吧？」他看楚洛维就像要不到糖果而发脾气的小孩。

「屁啦！我是那种卑鄙无耻的人吗？」楚洛维见他们两人频频点头，气得跳脚，「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她，她看起来傻呼呼的，一副很好骗的样 子，其实私底下一肚子坏水，在我身上动歪脑筋。」妈的！他怎么会和这两人称兄道弟？一点都不了解他！

「严格说来，你也没吃亏，把她赶走不就得了？」谈浚想不通，既然把人贬到一无是处，又何必留在身边心烦？

「阿浚，你不懂，没人可以骗我，像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应该要受到教训。」楚洛维握紧拳头，咬牙说道。

谈浚和雷宇翔互看一眼，他们才不懂楚洛维那颗猪脑到底在想什么，听来听去，都像是楚洛维死缠着人家，因为吃闭门羹而大发脾气。

不过，这让他们觉得新鲜又有趣，原来楚洛维也有吃不开的一天。

「你真无聊，洛维，人家被你给吃了，也不要求你负责，你不感激人家放过你，还找人家的麻烦！」雷宇翔好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什么，怎么有人笨得反其道而行，自找麻烦？

除非，楚洛维不肯这样就算了，而是希望两人更进一步......

雷宇翔就是觉得楚洛维对人家有兴趣，只是不肯坦率地承认。

「你们要我说几遍才懂？她这是以退为进的手段，想让我为她迷得神魂颠倒，然后再对我予取予求！」楚洛维的揣测没凭没据，全凭他主观认定。

不过，他最呕的是，明知这女人在玩什么手段，可是他却束手无策。

雷宇翔和谈浚一听差点忍俊不住，这家伙说法未免太好笑了，根本就是他动了真情而不自知，而且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嘿嘿嘿！风水轮流转，这下换你遭殃了！看你楚洛维怎么逃过这情孽！

雷宇翔对楚洛维仍浑然不知爱情降临，在心里窃笑。

至於谈浚则感慨最深，从两位聪明绝顶的好友身上，他看到男人一旦面对爱情，智慧远不如三岁小孩。

「我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狡黠得可以设计你，不过，我知道你变笨了，洛维。」雷宇翔贬低的话语引来谈浚一阵狂笑。

「闭上你的嘴巴，阿浚，」楚洛维斥喝谈浚，才转向一脸嘻笑的雷宇翔，挥舞着拳头，「你这臭小子是什么意思？老子哪有变笨！」

「亏你从十二岁起就懂得追女孩，自夸情场上攻无不克，但依我看，你不但不见长进，反而愈活愈回去，连怎么追女人都忘光光了！」见楚洛维仍怒目相向，雷宇翔不客气地开骂，「你是猪啊？不会让那女人为你打翻醋坛子吗？就像当初你们设计我对谈浚吃醋一样！」

这大概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都忘了那一百零一招──争风吃醋。

对哦！被曾经是花花公子界第一把交椅，但已经金盆洗手、改邪归正的雷宇翔一指点，楚洛维顿时茅塞顿开，犹如拨云见日。

没错，要是突然有一个情敌出现，唐欣翎说不定以为他对她失去兴趣，一定会慌张失措，到时不用等他开口，也会主动投怀送抱。

他脸上候地泛出灿烂的笑容，张开双手作势要抱雷宇翔，「真不枉当初我帮你追妹，阿翔，我爱你──」他紧绷的心情好一阵子以来终於放松，旋即恢复以往胡闹的本性。

「不要恶心巴啦跟我说这些，我不跟你搞，滚开！」雷宇翔不领情地举起双臂挡开楚洛维飞扑过来的身体。

「来嘛！阿翔，让我亲一个，妹不会计较的。」楚洛维仍要强抱雷宇翔。

「妈的，楚洛维你的口水喷到我脸上了，脏死了！」雷宇翔用力甩开楚洛维，抆着脸骂道。

「不然阿浚好了，你也香一个，啵、啵、啵！」楚洛维把头转向谈浚，嘴巴也跟着靠过去。

谈浚一个拳头挥出去，「楚洛维，去你的！滚──」

雷宇翔也补上一脚。

「好痛──」楚洛维发出难听的惨叫。

这就是雷宇翔和谈溶所熟悉的楚洛维，很贱、很欠揍也很爱玩。

☆　　　　　☆　　　　　☆　　　　　☆

是夜，忽然引起一阵强风，没多久，窗外就淅沥淅沥地下起雨来。

本来就因为心事重重而辗转难眠的唐欣翎，听到打在窗上的雨声，从床上座了起来。

好几个晚上，她都是这样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然后一夜无眠到天亮。

她是最近才有失眠的症状，从楚洛维拂袖而去那一夜开始，她晚上就变得不容易入睡。

眼角不经意瞥到放在床头的填充玩偶，她把楚洛维送给她的三只熊玩偶抱在怀里。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意义非凡，她一直很珍惜。

「楚先生......」思念日日夜夜啃噬她的心，她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