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旧日事
“你,你竟然吃妖……”
此时的‘涂妃’已经显出原形本相,化为五尾红狐。
它听到陈太微的话,再配合此人超强的实力,满身的煞气,一双澄黄圆眼中露出绝望、恐惧之色。
“有何不可?”陈太微咧了咧嘴,通身邪气远胜妖邪:
“妖能吃人,人自然也能吃妖。”‘他’瞧不起妖邪,不愿与‘涂妃’多话:
“先结果了你,再杀朱定琛。”
“不要——”神启帝惨叫。
他见‘涂妃’化身为妖时,心中其实并不觉得怪异。
仿佛早有预知,可能猜到这位‘爱妃’并不是人。
但这妖妃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没有用,竟连在陈太微手中一个回合也未能撑住,随即便被吊起。
这位出生於七百年前的乱世中的道门凶人实力强悍程度远超神启帝的预期,他的希望落空,感觉死期将至,哭嚎得格外大声。
“不要!”妖狐也乱叫,高声喊:
“老祖救命。”
“老祖救命!”涂妃尖声大叫,她话音一落——‘嗤!’
殿内原本便阴暗的烛火瞬时熄灭。
明明天色未黑,可偌的殿中却伸手不见五指。
“啊——”还未咽气的神启帝发出嘶哑绝望的惨叫,黑暗带给他极大的压抑,让他肝胆俱裂。
殿里静了片刻。
‘砰砰、砰砰。’杂乱无章的心跳声响起,就在这时,地底、墙壁、顶梁突然震颤,裂开一条条缝隙。
缝隙之中亮起诡异的紫红光芒,大量夹杂着腥气的妖雾从中逸出,将整座大殿照映得如同传闻中的阴曹地狱。
极度的静谧压抑之后,有影子不知何时笼罩了四野。
五条长尾摇曳,一张尖嘴立耳的大脑袋缓缓抬起。
无形的压力散逸开,那如山般的大嘴张了开来,露出满口尖利的锯齿。
“陈太微——嘿嘿——”狐王尖细的声音响起。
它的身影如涌动的水流,在四壁之上快速的滑动游走,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真身躲藏於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使人难以捕捉它真实的位置。
“或者应该叫你……”
狐王说到这里,顿了顿:
“孟松云。”
半空之中,陈太微缓缓松开扼制住神启帝脖颈的手。
胸腔破开一个大洞的老皇帝却并没有落地,无形的符籙制住了他,红色的符纹从上至下将他完全的压制,封印於半空之中,任他鬼哭狼嚎,亦难以脱身。
“孟松云,七百年前的不死者。”
‘哈哈哈哈哈哈。’狐王咧嘴大笑,揭穿了陈太微来历。
除了半空中惊惶交加的神启帝之外,所有人残存下来的人似是都没料到这位年少的国师竟是七百年前生人。
陈太微没有动,‘他’以饶有兴致的眼光望着狐影,没有出声。
七百年前,他已经是道门当之无愧的魁首,七百年的修行,使他的实力深不可测。
纵使碰到了狐王现世,他亦十分镇定。
“七百年前,你师明阳子死后,你一夜从道入魔,屠戮青云观,杀死了观内所有的道士、挂单的百姓。”
狐王的影子四处乱溜,以言语攻击陈太微的心灵:
“这些人中,有你的长辈,有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
它说话的时候,四面墙壁之上的影子一变,情景刹时变成一个长发散乱,手持长剑的高挑人影,以剑尖抵住了一个跪落在地,双手抱拳高举,不断求饶的人影。
“师兄,师兄不要杀我——”
“师弟,我们自小一起长大——”
阴影的画面飞速的变幻,幻化成不同的求饶场景。
“我知道师父之死令你十分伤心,可是师弟,那是天意——”
“你如今铸成大错,师父在天之灵——”
“师兄,我不想死。”
“师兄……”
往事一幕幕,随着阴影的变幻而动,一一呈现在陈太微的面前。
‘他’那张苍白而秀美的半透明面容神情怔忡,仿佛被这些过往回忆吸引住。
就在这时,大殿的上方,两道尖长的阴影出现。
狐影硕大头颅逐渐将陈太微的身影覆盖,尖长的大嘴张了开来,牙齿之中,泛着黑气的唾液流出,狐王的双爪举了起来。
数根尖锐的长甲缓缓钻出,而这一切陈太微都仿佛并没有察觉。
‘他’的目光随着墙面的阴影而变幻,七百年前的记忆浮现在心中,师兄弟们临死前的音容样貌逐渐清晰。
就在这时——
狐王的双爪用力切下:
“孟松云,纳命来!”
那一声喝斥如雷霆震响,陈太微根本反应不过来。
长爪落下,力量摩抆空气,带出银亮的残影,‘轰’的将陈太微的身体切开。
浓烈的妖气劈裂怨煞之气,陈太微怨魂的法体被撕裂,露出内里的骷髅来。
白玉骷髅承受了妖王一击,骨骼发出碎裂声,缓缓折断。
“死——死了?”
殿里的黑雾逐渐消散,露出满地狼借的大殿。
半空之中,胸口被掏出一个大洞,受符籙压制的神启帝亲眼目睹陈太微的法身被狐王打散,眼中不由自主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
冯振吐着血,从废墟之中爬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妖王的大笑声在殿里响起,红气逐渐将黑气吞并,墙面上的影像消失,一尊奇大无比的妖族幻影在半空之中闪现。
这位镇魔司的大首领听到了皇帝的话,先也是一喜,接着他目光落到了神启帝的胸腔。
那里两颗并列的心脏还在一颤一颤的跳动。
以他的聪明,他自然不难猜出一些端倪,以往陈太微种种诡异妖冶之处涌上他的心头。
常年伴君修炼出来的超强第六感令他生出不安之兆,他动了动嘴唇,开口道:
“皇上小心——”
而在他说话时,已经现出五尾狐形的‘涂妃’道:
“有我族群的老祖出手,‘他’……”
话音未落,只见半空之中原本弥散的黑气一聚,疯狂涌入那正在碎裂的骷髅法体之内。
骷髅受了这黑气滋养,碎裂之势一止,接着这些黑气如同诡异无比的粘合剂,迅速将这些骷髅碎片粘合。
折断的身体重连,黑气化为肌肉,覆盖於骨骼之上。
被打散的身体重组,约片刻之间,陈太微的身影再度出现。
‘他’一旦重组,便凶悍非凡,直打狐王倒影。
红黑二气相缠,陈太微的手便如世间最锋利的刀子,一把刺入阴影里。
说来也怪,狐王只是幻影,并无实体,可陈太微的阴影却似是能透过它的幻像,伤到它的法身。
那一手穿胸而过,黑影之中喷射出大量妖气,仿佛狐王涌出的血液。
“啊——”
天妖狐王发出凄厉异常的惨叫,陈太微一拽狐影前爪,用力一撕:
“你接着让我看啊!让我看啊!”
他的声音阴森,带着诡厉:
“我还想看一看,当年他们是怎么死的——你怎么不接着让他们再出现呢?”
‘嗷嗷——’
狐王长腿被拽,阴影之中,它的身躯被陈太微拽得严实,一点一点撕离原本的身体。
虽然它出现的并非实体,可那种被活活撕开的剧痛却透过神魂,真实的传入它的脑海里。
七百年前的孟松云恐怖非凡,‘他’修的是道术,可肉身却强悍异常,不输武士。
‘他’死之后,在怨力的加持之下,杀伤力更是大增。
七百年的时光赋予‘他’更强大的法力,让狐王在面对‘他’的时候也难免受制。
陈太微可不理睬狐王惨嚎,‘他’用力撕下妖邪长腿,那腿一撕掉,大量妖气四泄。
握於‘他’掌中的巨腿化为红气散逸。
狐王想要逃离,‘他’双手结印:
“天灵灵、地灵灵,三清上人显圣,土化金、木化金,此地禁止妖邪穿行!”
‘他’一张俊美的脸上露出笑意,在黑气的加持之下,那笑容透出一股令妖邪都胆颤心惊的凛然笑意。
狐王一听咒语,心生不妙。
它哪里还顾得上与陈太微缠斗,一头撞向一侧,试图逃遁。
但在陈太微念咒音一落之后,它不幸的预感成真,那幻影撞上石壁,本该消散於无形,逃回结界之内才对,但回应狐王的,是‘咚’的一声撞击音。
经过符咒的加持,那原本困不住它的四墙仿佛化为专克它的牢笼,它撞上去的瞬间,仿佛如同肉身撞上了金玉,竟有种撞得眼前金星乱冒之感。
脑袋撞击处‘嗡嗡’的,若非妖族皮粗肉厚,恐怕光这一下就足以令它头破血流,脑浆迸裂。
只见它撞击的地方,一道巨大的红色符籙浮现,使那墙壁稳固如金汤,专克妖邪。
狐王心中恐惧,二话不说再度化为红气钻地。
相同的情况再次发生,红气撞击地面,发出金玉交接的撞响。
头顶、四壁,俱都被一一封死。
四面八方出现巨大的符籙,将它困在了这间大殿里。
“你接着逃呀。”
陈太微漫不经心的看着狐王逃蹿,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
“你以为我跟你合作,是走投无路,只能依靠妖邪?”
‘他’头发散乱,一张俊美的面庞鬼气森森:
“逗你玩玩而已。”
狐王此时已经心神大乱,它魂体被困,此时心中既恼且悔。
恼的是自己以为今日可以达成一桩目的,顺便驱赶陈太微,却没料到这个七百年前的老对手在失去正义的束缚后,变得更加诡厉莫测。
七百年前那位道门魁首是妖邪心中的克星,一手持剑,一手捏印,以不输妖类的凶暴力量加出神入化的道术,将妖邪克制得死死的。
而在七百年后,狐王自己再次体验了当年走投无路时的困境。
“快点将过去的情景再现,我还要看!”
陈太微面无表情,催促狐影:
“我脾气不太好。”
说话的同时,‘他’一手握拳,一手重击那红影。
狐王狼狈逃蹿,殿内‘他’追它逃,重响声不绝於耳。
“……”
神启帝的庆幸与欢喜还挂在脸上,却没料到下一瞬峰回路转,出场不久的狐王竟被陈太微追着暴捶。
这个道士的可怕远超了所有人的预期。
清冷、淡漠只是‘他’的表相,‘他’内里疯狂又暴戾,神启帝生平第一次后悔招惹了这么一个煞星。
“你这个疯子。”
狐王大声诅咒。
它擅长制造幻境,将过去的情景重现,无非是为了攻破陈太微的内心,让‘他’心神失守,同时让自己有机可趁。
当年那些人确实死於孟松云手下,这些死去的人里,有许多是与孟松云一道长大的师兄弟,感情深厚。
‘他’提剑杀人时,满脸热泪,却下手毫不留情。
此人心狠手辣的程度不输妖邪。
狐王自认为看破了人性的软弱,却难以突破陈太微的内心,‘他’比妖王想像的要更加无情。
“我当年杀死我的师兄、师弟,我也很不舍得。”
陈太微突然泪流满面:
“我真的很舍不得。”
“师弟,你小时,我还背过你,师兄,师兄,我犯错时,你还替我求情——”
‘他’突然停下了追杀狐王的举动,开始哭:
“我真的很难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可是为什么你们没有办法救下师父呢!”
‘他’咬牙切齿:
“追根究底,是因为你们贪生怕死!”
说着说着,‘他’拳头握紧:
“你们为什么要贪生怕死?若非你们自私自利,师父就不会死,他收养我们,如师如父,畜生、畜生!我恨不能再杀你们一千遍,一万遍,你们只求一次情,又怎么够呢?!”
“你把他们放出来,你把他们放出来!”陈太微厉声大喝。
煞气从‘他’身上逸出,‘他’的长发往四周飞扬,宛如漫天飞舞的触手,将整个大殿全置身於自己的领域之中。
柳并舟的影像不知何时已经碎裂、消失了,黑气翻涌,压盖过红色的妖气,狐王的影像被符籙制住。
“放出来!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