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清早，此起彼落的鸟鸣将江凌自沉睡中唤醒。

他睁开眼，只觉神清气爽，梦中再也没有父亲苍白的倦容，也没有父亲去世时撕心裂肺的痛苦，更没有眼睁睁看母亲依着别的男人、头也不回无情离去时的痛恨……

昨晚睡得特别香甜，自懂事以来，几乎是睡得最好的一夜。

手下意识地往身边一伸，是空的，江凌蓦然一惊，一跃而起。

没错，就是昨晚，他和她结婚了，她成了他的小妻子。然后，就在这张大床上，他不由分说地要了她，床上依旧残余着昨晚缠绵的红色印记，只是，她却不在他身边。

江凌忽然胸口一窒，这真是生平第一次，他居然渴望醒来后能看到她柔美的笑靥。

身边换过这么多女人，他总是在尽兴后便抽身离去，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强烈的愿望，想和一个人静静依偎到天明……

「奶奶，小心一点。」

窗外传来清婉的声音，江凌跳下床，一把拉开窗帘－－

花园里，身体略微好转的奶奶坐在轮椅上，正被倪水晶推着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察看精心培育的玫瑰。

江凌痴痴盯着倪水晶，她浑然未觉，依旧和奶奶说笑着。

在明媚的晨光中，身穿一袭白色衣裙的她，看来就像一朵清新的白玫瑰，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施了什么魔法，不但讨得奶奶欢心，连他自己也……

想到这里，江凌不由悚然一惊，脸色阴沉下来。他怎么可以为这种居心叵测的女人心动？

难道他忘了父亲临终前的教诲？千万不可以相信任何女人，尤其是表面上越清纯无辜的女人，内心往往越恶毒无情，就像母亲一样…他怎么可以被她楚楚可怜的外表所迷惑？

冷哼一声，江凌放下窗帘，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酷冷。

做他江某人的妻子，是要付出代价的！

「水晶，我那个臭脾气的孙子对你怎么样？」

花园中，奶奶坐在轮椅上，笑咪咪地问着倪水晶。

倪水晶的俏脸一下就红了，「还好啦！」

想到昨晚的疯狂，她就害羞得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於是趁他睡着时偷偷溜下床，避免醒来后两人四目相对的尴尬情况。

「呵呵……那就加油，多给我生几个胖孙子吧！」

奶奶笑得很开心，看到江凌和倪水晶终於在一起，她总算得偿心愿。

她的眼光不会错，倪水晶是个温柔恬静的好女孩，待人细心又体贴，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有水晶陪在孙子身边，她才能放心离开。

「水晶，你怪奶奶把你带到江家来吗？」

「怎么会？」倪水晶连忙摇头，「当然不怪您，您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奶奶向来开怀的脸颊，突然出现了一丝忧色，「水晶，我孙子是个不错的男人，只是有时候，他对人的戒备太重，无法轻易相信感情，所以，你对他一定要有耐心。」

「我知道。」倪水晶低声说着，缓缓推着奶奶漫步在玫瑰花园中。

她不是没有感觉，江凌似乎有很深的心结，将自己和周围人筑成一道高高的心墙，淡漠疏离，谁也跨不过那道无形的障碍，深入到他内心深处。

「我知道你们这次结婚，大半原因是因为我的病情，真是委屈你了。但我希望，你能一直陪在他身边，这也算是我的私心吧！」奶奶叹了一口气。

倪水晶沉默着，不敢告诉她，江凌和自己之间的协定，她不想让奶奶失望。

即使她愿意陪在他身边，他却未必愿意见到她的存在，现在只是为了奶奶才竭力忍耐吧？

毕竟他斩钉截铁地说过，她不是他会出手的类型……一想到这里，倪水晶总是黯然神伤。

「其实江凌会无法相信感情，都是因为他父亲，也就是我儿子的缘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中克星，我儿子从小一帆风顺，聪明能干，谁知最终竟栽倒在自己的克星手上。」

奶奶轻叹了一声，苍老的眼眸中有着浓浓的伤心。

「在二十八岁那年，他认识了他的克星－－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他对她一见锺情，不顾她在酒廊里做舞小姐的复杂背景，也不顾我的强烈反对，硬是和她结婚了。

「婚后，两人过了一段幸福甜蜜的日子，那个女人还为他生了一个孩子，就是江凌。可惜好景不长，那女人最终还是难改水性杨花的个性，搭上比自己年轻五岁、油嘴滑舌的男人，就此抛家弃子，和那个男人私奔去了，到现在都毫无音讯。

「我儿子因此而气得急怒攻心，一病不起，不久就病逝了，他去世的时候，只有四十七岁，而江凌只有十四岁。对我和江凌而言，这真是一个沉重而致命的打击。这件事，既是江家的秘密，也是江家的耻辱啊！」

「奶奶……」倪水晶的心不禁揪紧，她没料到，江凌的母亲竟是这样的人，难怪他对女人似乎颇具敌意。

「也许是这件事给江凌打击太大了，他变得不再相信感情，更从不轻易付出感情。这些年来，他玩得很疯，我也不去管他，但现在他既然结了婚，又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希望你们两个能白头到老，永远幸福。」

奶奶拍拍倪水晶的手背，慈祥地看着她。「水晶，你能答应我，永远陪在他身边吗？」

「我会的，奶奶。」倪水晶坚定地点点头。

只要他需要她，她就愿意和这个男人到天荒地老！

「那我就放心了。」奶奶微微一笑，眼里充满了欣慰。

时针指向午夜十二点。

奶奶早睡下了，佣人也去休息，偌大的别墅，此刻就只有倪水晶的房间还亮着灯。

她在等他，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他。

昨晚火热的记忆还历历在目，今天，他的人就不知所踪。

他这么晚还没有回来，是忙於公司的事务呢？还是回避着不想和她见面？

突然，楼下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倪水晶猛地跳起来，朝楼下冲去……

他还是回来了！

顾不得深夜风寒，倪水晶赶到客厅门外，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跨出车门，突然，整个人伏在车上不动。

倪水晶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江凌，你怎么了？」

结果，一凑近就闻到浓烈的酒味。「你喝醉了吗？」

「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