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祁世臻闭着眼,嘴里突然蹦出一句诗来。
好一个“人生得意须尽欢”。傅司宴心想。
“那你呢?”
祁世臻又道。
“我?”傅司宴怔了一下,转瞬才说道:“跟在你身边,当一个侍卫,如何?”
傅司宴脸上带着笑,有种冰山消逝时的乍然奇景,难得的不再肃着一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脸。
“你现在不就是我的侍卫吗?”祁世臻打趣道。
“是啊。”
傅司宴恍然,低头看着阖着双眼的祁世臻,无声地笑了笑,深沉的眼眸里,一道光芒亮起,一颗心急速跳动了两下。收回眼神,他眼眸有些意味不明——
可我想当你独一无二的那个,哪怕只以侍卫之名——
“从来未曾想过,有一天我傅司宴也会如此平和与一人随意聊天。”
他以前,对谁都是一张冷脸,哪怕是面对皇子殿下,亦是如此,沉默寡言。
然而现在,终归是不一样了,至於原因,傅司宴低头看着祁世臻,眼底柔和,嘴角微扬。
祁世臻因为饮了酒,脸色有些潮红,连带着白皙的耳廓,也染上了一抹淡粉色,在这暖融阳光下,格外显眼。
“看得出来。”祁世臻低声道,随后嘴上带笑,心里暗忖:当时让他当自己侍卫,不过是想见他冷冰冰的面孔上,会不会出现旁的表情,哪怕惊愕、茫然……
祁世臻是不会承认,她当初纯粹是恶趣味使然罢了。
“呵呵……”
空气里,传来傅司宴低低的轻笑声,不过一瞬,又消失在这微微和风里,仿佛刚刚那一霎那,是她的错觉。
一时间,两人静默不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独特却又格外和谐的气息,就在祁世臻她都忍不住要去梦周公时,她的院里,又来人了。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在一时安静下来的院子里,格外明显。
傅司宴眼光很温和,余光却是一直停留在祁世臻身上,此刻,他骤然看向来人。
顾惊尘愕然抬眸,撞进了一道淡漠的眼神里,他无声地看了看那人,随即目光准确地落在屋顶上另一道身影上。
他能感觉到两人莫名和谐的气氛,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不爽!
往日里觉得傅司宴沉默寡言,为人沉稳,在一众世家公子中少数不多他看得上眼的人,然而此刻,他蓦然觉得这人很是碍眼。
若说以前是欣赏,那么,当他意识到他对祁世臻是不一样的时候,他越看这人,却越发觉得他碍眼了。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弥漫在这院子里的,是两个男人那一瞬的眼神里,无声的交锋。
顾惊尘抿了抿唇,微微低下眼睑,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最终,还是傅司宴先开口,碍於身份。
“四殿下!”
“嗯。”顾惊尘蹙着眉,冷着一张脸,愕然比之前被祁世臻戏称大冰山的傅司宴还要冷,几乎带着极度的漠视,只是这漠视,独独针对傅司宴。
祁世臻赫然睁开眼,并没有察觉到两个男人暗中的交锋。
倏然坐起身,“顾惊尘?没想到我今日的院子里这般热闹!”祁世臻笑着打趣道。
祁世臻甫一开口,顾惊尘却隐约嗅到了院子里,一股极淡的酒香味,就像是上次西域进宫来的极品葡萄酒的香味。
再看祁世臻,白皙的脸上,此时却明显透着一抹绯红,哪里还不明白?分明是这人又饮酒了……
呵!真是好兴致?大白天的二人对饮?猜测至此,顾惊尘心里升起一股酸意,低沉的眉眼里,闪过一抹不明的意味。
小骗子!
他方才在街上撞见沿街一路买吃食的祁飞,再一联想此人满面酡红的样子,舌头抵在后槽牙上,“小骗子”三个字无声淹没在他唇齿间。
定然是这人借着吃食的借口,支开了祁飞罢。
与顾惊尘猜测的那般,祁飞的确是被她使唤去了,若不然只怕她还没饮酒呢,就能被赶来的亲哥阻止。
也不知道最近大哥怎么了,以往倒是甚少管着自己,年岁渐长,却愈发管束自己了。
祁世臻不知道的是,祁世卿不让她饮酒,纯粹是怕她万一醉了,说漏嘴或者被人发现身份罢了。
气氛一下子怪异起来,祁世臻后知后觉开口问道,“你怎么有空来?”心想,傅司宴来她理解,可这人时不时来自己的澄瑞轩,几个意思?
顾惊尘蓦然,逡黑的眼眸里深邃无比,张嘴道:“傅司宴来得,我来不得?”
有心想与她好好谈话,然而一见方才之景,心里酸溜溜的,这话不期然间就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