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箭矢离弦而去。
冷酷, 强势,完美,破出一道锐利的白芒。
围观群众油然升起同一个念头
神明降临
这是一支能进决赛圈的好箭
他们屏住呼吸, 心情振奋,双手双脚的庆祝姿势都摆好了,就见那支箭狠狠飙进了
隔壁顾屿之的靶心。
因为力度太重,那箭头近乎扎进了草靶大半, 只剩下一截极短的、还在微微颤动的箭翎。
班斐“”
众人“”
稚澄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世界
顾屿之原本低沉的脸色瞬间返晴。
他扬了扬唇, 浑身都难以掩饰那种炸裂的兴奋感,他愉悦道, “这个瞄准的方法不错,可以多学。”
稚澄疯狂瞪他,后者非但没收敛, 反而朝她嚣张耸了耸肩。
“他不行,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呸
你更不行
稚澄冲心爱的哥哥补救道, “我就是想哥哥想得太狠,冲得稍稍过火了,下次肯定不这样。你别听那狗逼胡说。”
班斐也温声, “嗯, 哥哥相信你可以做到的,你手感还生, 多摸摸箭就起来了。”
“嘭”
脱靶了。
“嘭”
插进墙里了。
“嘭”
箭杆承力太重,插进天花板的时候当场散裂,箭矢来了一次完美卓绝的回旋镖,擦过无辜路人的脑袋,将他的假发恶狠狠钉在了墙壁上。
那颗白水卤蛋呆呆望着大家。
大家也呆呆望着他。
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稚澄“”
班斐“”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眨眼间周围清得只剩下当事人,人们都在米开外的场地谨慎观战, 表情凝重得像是在看某次解剖现场。
“”
“”
稚澄也很凝重,“哥哥,都怪我给你的爱太沉重了。”
班斐嘴角微抽,“那下次轻点。”
169跟196的身高差组合,外形亮眼,姿势满分。
均射0。
射箭队队长怯怯地问,“部、部长,还比吗”
您再射下去这里就是无人生还了啊
班斐“再见。”
这个giegie我不当了。
他转身就走,稚澄动用双手双脚,跟章鱼大吸盘似的,牢牢吸住了他。
她声嘶力竭,“giegie再给一次机会我只是头次没经验飙得太重我是真的爱你啊啊啊啊”
顾屿之不乐意了,上来拉开俩人,“公共场合拉拉扯扯像什么呢。”
班斐趁势脱开包围。
顾屿之冲着班斐虎视眈眈,“你说的,公平竞争,现在你输了,你可以滚了。”
班斐颔首,“理应如此。”
他当然会履行诺言,只不过,那脚是长在别人身上的,她若是非要跑向他,他又能怎么办呢
法治社会,他只是个柔弱的良家妇男而已。
班斐噙着笑退入人群,姿态优雅得体。
稚澄急了,“我的94829917你不准跑”
班斐定住。
他突然有一种微妙的后悔,为什么要用去撩一个理论经验100、但实际经验0、且耿直程度100的奶熊娃娃
反弹伤害简直是100000。
围观群众则是满头雾水。
这是什么能让人止步的数字咒语吗
下一刻那极光银棒球服的男生迈开长腿,走出了国家竞走运动员的非人速度。
稚澄
94829917好叛逆
稚澄想也不想就扑过去,被顾屿之拉住了胳膊,“那孬种输了就跑你有什么好惦记的”
你懂个der
顾屿之语气生硬,捏紧她的腕骨,“赢的是我是我”
你怎么能不看我
稚澄为了摆脱人,敷衍将糖水瓶给他,“啊对对对,赢的是你,奖品也是你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顾屿之被漂亮的玻璃瓶晃了神,稚澄也趁机一屁股挤开他。
顾屿面容阴鸷。
我这辈子难道只能得到梁笑斐剩下的东西
等稚澄跑到射箭馆外,早就没了那一抹极光银的身影。
我的爱情没了没了
她爆哭。
就在她看不见的视线盲区,94829917如同一架倦怠的旧式小提琴,懒懒靠着一面脏话涂鸦墙站着,那一顶极光银棒球帽被他摘了下来,盖在了脸上,露出一小部分线条优越的下颌骨。有女生路过,警惕抱住了自己的背包。
该不会是什么守株待兔的变态吧
下一刻那抓着帽沿的手指微动,冷银棒球帽滑落下来。
女生的心头小鹿以800米冲刺的速度跳出嗓子眼。
妈耶
是天神私逃人间吗
秋日里的天穹堆起了大片温润的土耳其玉,明亮折过男生耳边的银丁香,那一片不起眼的昨夜积水,原本脏得浑浊,被私人富有的雪川一照,刹那多了几分莫奈的朦胧味道。
就算天神背靠一整面脏话墙,那条粉红vafancuo还嚣张绽在他颈后
依然贵得像空中白宫。
“嘘。”
天神朝着她轻轻眨眼。
女生心跳加速,她本能捂住了发油的刘海
啊啊啊早知道会遇到这种极品就该洗个头出来
像天神路过,碰巧入了一场少女的平凡梦境,他嗓音亦有秋日般的清透凉爽,“有只小奶猫很粘人,你可以暂时和我待在这里,帮我甩掉她吗”
女生鬼使神差点头。
又过了数分钟,危机警报解除。
班斐冲着女生笑,“多谢。”
他准备离开。
女生鼓起勇气,“那个,可以,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她怪不好意思捋了捋刘海,试图用这片厚重坚固的发帘儿来遮掩自己剧烈的心跳。
“当然可以。”
班斐温柔道。
女生不可置信,紧接着就是狂喜,她头次竟然要到了绝世帅哥的号码,这难道就是真爱降临的奇迹吗
可能帅哥看多了美女,反而是有烟火气的普通女生更值得他青睐
女生按捺不住喜悦,咬着唇道谢,等回到了家,她尖叫着扑向自己的小床,兴奋地蹬着腿,再然后,她花了4个小时改了个少女气息浓郁的网名,小心翼翼发了句信息。
梅子将熟时「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满怀心事的少女并不知道
天神薄凉,永远只路过人间。
她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倒是梁笑寒对此见怪不怪,他哥摆脱女孩永远都很有招儿。
但那些女孩并不知道
她们大多数只能待在10000名额上限的新号里,游着没有边际的死海。
虽然他哥没有明确说过择偶要求,但按照他身边女伴们的容貌均值,真正能走到他身边的无一不是域界美人,并且他还有两大不吃标准
丑的不吃。
小的不吃。
梁笑寒忍不住道,“您天天带俩部手机出去,不累吗”
他哥睨他,“你天天带俩条腿出去玩,你累不累,需要我打断一条吗”
梁小爷啊啊啊又被亲哥嘲了好气
在嘴炮这方面,双胞胎弟弟显然落于下风,他果断转移话题。
“哥,那边又来催了,你什么时候去看爷爷”
他哥回国两周,到处神出鬼没,就是没去医院探病,差点没把他老父亲气疯。
然而能怎么办呢
他哥翅膀都硬了根本不听老梁家的指挥
梁小爷内心爽得一批,当初你们逼我哥像丧家之犬一样,远走国外,没想到吧,我哥他王者归来,亮瞎你们的狗眼
绝代双骄之华夏第一龙王爷归来罩弟
谁敢动我的弟弟龙王爷一声令下华夏百万
他哥“少看些龙王赘婿翻身文,本就脑子傻。”
梁小爷“”
感情您在国外还攻读了读心术呢
“言归正传”
梁小爷玩着游戏倒在沙发上,“老梁家都快被您逼疯了,催得我耳朵都生茧了,您再不去看爷爷,我很有可能会被老父亲打屁股。”
他忿忿不平埋怨,“老梁家就会捡软的柿子捏”
1天800次就会来催他,到他哥跟前屁都不敢放
梁小爷只恨自己演技太差,装不出他哥那种从容的逼王风范,不然老梁家能天天拿捏他
软柿子好气哦。
“不急。”
神台旁,班斐手指折起,捻起根线香,沾着红蜡烧燃,袅袅细烟盘旋而起。
他笑意微淡,“班女士停灵四十九天,尸身都臭了,他们为了体面,都不肯还她个自由身,等我两周算什么呢”
梁小爷忽地噤声。
他在维扬老家长大,被姥爷一路带到高中,大学才住进秦邮公馆,他跟他妈感情并不深,记忆中是个疯疯癫癫的美丽女人,总是抓着他好疼。
她每次来维扬,都要歇斯底里地哀求要儿子跟她回京市。
她说她一个人待在秦邮公馆会死
他很害怕抓着哥哥的衣角,并不想在疯子底下生存。
哥哥挡在他面前,“好,我跟你回去,让臭蛋跟姥爷。”
哥哥去了,联系越来越少。
再然后。
他接到了他妈而死、他哥连夜出国的消息。
要不是姥爷他们一直陪着他,梁笑寒都不敢想象自己怎么度过那段噩梦似的日子。
梁小爷见他哥指尖合拢微红的香根,微微欠身,又将细香插入香炉。
室内弥漫开新的柏子香。
记忆中那从机场单薄离开的身影,逐渐长出了漆黑蓬勃又锐利的根枝。他哥的脸在烛火香雾中明明灭灭,污着血滴一样的红,仿佛被什么怪物吞噬。
梁小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嗫嚅道,“哥,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老梁家的种”
他哥笑了,笑得又轻又冷。
“老梁家的种,有你就够了。”
“我呢。”
负责欢送他们入地狱。
次日,班斐正在公馆书房,接到了他弟弟的电话,显而易见的慌张跟哭腔。
“哥、哥你快来,爷爷,快不行了”
京天坛医院。
梁笑寒握住爷爷枯如槁木的手,哭得一塌糊涂,“爷爷,爷爷你别走,孙孙还没结婚呢”
骚动由远及近。
“大少来了”
“真的是大少”
“笑寒都在里头呢,这肯定是”
亲戚们的议论戛然而止。
无他。
只因大少探病,不仅高调无比穿了一缎冷金翡翠唐装,还提了一笼闹腾的鹦鹉。
“咚咚。”
大少腕间缠着一碑迦南香大吉牌,佛珠坠出圆润慈悲的光泽,指骨轻敲房门。
“我可以进来了吗”
“哥”
梁小爷就是一个爆哭。
班斐抽了张帕子,嫌弃盖他脸上,这才转过身来,面对这一群或打量或恼怒或复杂的家人们,他拎起折扇,敲了下鹦鹉笼,清凉开嗓。
“公主,唱。”
公主鹦鹉清了清嗓子,当场一展歌喉。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撕心裂肺,情感饱满。
众人
当场被送走。
“梁笑斐你胡闹什么老爷子还没走呢”
为首的中年男人低声叱喝,他生得高大文雅,黑西装,内衬白高领,皮鞋铮亮而富有光泽,鬓角利落夹着一两缕银丝,即便四十来岁也可见岁月的特别优待。
梁氏双生子的天赐骨相,跟优越的父系血统不无关系。
父子仨同框到一个画面,就如同一部延续不绝的家族美学。
“哦”班斐挑眉,“梁笑寒,收收鼻涕,人家联合起来演你呢,就你这个小傻子上了当。”
梁笑寒“”
演我的
不是一个个都叫我节哀吗
梁笑寒顿时不哭了,像头即将发怒的小狮子,“你们故意骗我哥来缺不缺德啊”
梁家人尴尬移开目光。
有人小声嘀咕,“谁让你哥薄凉都不肯来见老爷子”
班斐轻笑,“这不是来了那我送梁老爷子一程可好”
梁父骤然变脸,“你小子又想”
“斐,是小斐来了吗快,快到爷爷身边来”
病床的老人面色青白,急促地呼叫,他伸手就要抓住这一根年轻的主梁骨,然而始终没有人递手过来,梁老爷子目光暗淡。
“怪我,都怪爷爷,当初没有拦住你父亲唉,爷爷相信你是好孩子,小斐,你不会怪爷爷吧爷爷就要走了,你能满足爷爷最后一个心愿吗”
众人的目光似有若无移动到老子攥住的另一只纤细的手。
高家的小姐,高梦圆。
梁父虽然一表人才,是蜚声中外的英俊翻译官,却不是经商的料子,自老爷子瘫痪后,梁氏以极快的速度走向日薄西山。
两姓联姻,无疑是梁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