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顔远远地就看见了褚年,走近之后她忍不住张望了一下,却没有看见余笑。
「褚先生,只有你一个人?」
「是,咖啡和点心都是我点的。」看见自己的挚友,余笑脸上的笑容真诚又灿烂,如果是从前,她们甚至会拥抱一下,好在她还知道自己是在褚年的身体里。
「哦。」傅锦顔坐在对面,很自然地推开了咖啡和点心,又叫来服务生重新点了一壶红茶。
「无事献殷勤,我可受不起,有事你就直说,余笑到底怎么了?」
看着傅锦顔的态度,余笑咽下了自己之前自己想说的话,喝了一口拿铁,她看了一眼窗外匆匆来往的行人,转头看向面前自己的好友:
「傅小姐,其实我一直挺奇怪的,咱们也认识很多年了,你爲什么这么讨厌我?」
说讨厌其实都有些委婉了。
在余笑的印象里,傅锦顔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女孩儿,十几岁的时候就会叉着腰跟外校的流氓对駡,也会因爲要攒钱帮助生病的同学就再不肯买明星的贴纸,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毫不掩饰地大说大笑。
相识十几年,余笑只在成爲褚年之后才感受到傅锦顔毫不掩饰的憎恶。
傅锦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抬眼盯着「褚年」,她慢慢地说:
「你说错了,我不是讨厌你,我是,越来越讨厌你,褚先生,我是爲了余笑的事儿来的,幷没有什么多年相识的情分和你聊天。」
余笑摇了摇咖啡里的勺子,笑着说:
「关於余笑的事情,我当然要说清楚,可我得先知道你爲什么讨厌我,傅小姐,就当是爲了余笑,请你如实告诉我吧。」
就当是爲了余笑?
傅锦顔镜片后面的眼神变得有些淩厉,她仔细打量着褚年,一字一顿地说:
「褚年,面对一个以爱情爲名毁了我朋友的人,我现在还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已经是踩在了自己教养的极限上了,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招,告诉我,余笑到底怎么了?」
「以爱情爲名毁了我朋友的人……」
十二个字,字字落在了余笑的心头。
她的瞳孔紧缩又张开,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在了灵魂的深处。
原来这些年,傅锦顔看见的,就是一个逐渐被毁了的自己。
她喃喃道:「你是这么看我的……」
「不然呢?你还想我怎么看你?褚年,我十四岁就认识余笑了,她那时候就想跟她爸爸一样当个建筑设计师,她十七岁的时候学会游泳,去海边能一口气游到防鲨网,她刚考上大学的时候想的是考厦门大学的研究生进国内最好的设计院……
然后她认识了你,褚年,我眼睁睁看着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在我眼里,就是她人生路上的悬崖,你说我爲什么讨厌你?我怎么可能不讨厌你?」
傅锦顔瞪着「褚年」,她早就想駡这个男人一顿了,当着余笑的时候自然是不可能的,今天褚年自己送上门来,她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了。
「你要出国,她爲你准备资料、陪你备考还要关心你的一日三餐好不好,你要考研,她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地给你借笔记,你当了研究生了,她工作那两年赚的钱都变成了你身上的衣服鞋子,她自己连第二支口红都舍不得给自己买!最后你工作了,需要一个人在家里照顾你饮食起居,给你传宗接代了,她就被锁回了那么个小小的房子里……
褚年,自从喜欢上你之后,余笑的梦想就变成了你们的梦想,最后成就的是你一个人的梦想,她自己却什么都找不到了,你自以爲的功成名就的后面是你从大学开始就有意无意地趴在余笑的身上吸取她的养分,到现在,她都快被你敲骨吸髓了。可你付出的是什么?一个关於爱情的梦、一段婚姻……别跟我提钱,一个专职家政一个月赚的也未必比你少,你又才给了余笑多少。你说我爲什么讨厌你?我怎么可能不讨厌你?」
余笑觉得什么东西卡在了自己的嗓子里,是苦的,一路向下苦进了心里。
「这些话,你……怎么不跟余笑说。」
傅锦顔冷笑了一下,喝一口茶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说过的,可余笑回答她,等她爱上一个人她就懂了,等她结婚她就懂了,等她遇到一个对的人她就懂了……
在傅锦顔的眼里,余笑已经如痴如狂、步步疯魔。
没有得到回答,余笑也知道答案,她也想起了那些自己说过的话,在现在,像一个个耳光穿越时光甩在她自己的脸上。
一时间,咖啡厅小小的一角陷入了沉默。
就在余笑重新组织语言想要说句什么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是「A余笑」的电话。
她拿起手机走到一边,刚摁下了接听键,就听见一阵喊声:
「褚年!你再不回来你妈就要逼我跳楼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