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怎么说都行
邵远扭身走开了。谷妙语看到他走开前对自己笑了笑, 一副他懂的、他不做电灯泡、他这就躲开不叫她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这样一走开, 谷妙语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 甚至不好意思到了有些无法自处的古怪程度。
就像她和楚千淼喝小酒浇小愁的时候,关於烦恼事她们说:我们谁也不提它了,把这页翻过去忘掉它。可她们谁也不会真的忘掉。嘴里越说翻篇的话,心里才越忘不掉。
邵远就那么一转身走了, 用肢体和表情留下“别叫你不好意思”的意蕴。结果他倒叫她实实在在地不好意思起来。
她拍拍陶星宇的后背, 和他拍她的轻巧温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拍得有点用力,特别地哥俩好。
随后她退出他因为感谢而变得格外感性的拥抱。
“宇、宇哥, ”新称呼让她的舌尖还不够伶俐,她卡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可别再说谢谢了,这都不叫事儿!”
她弯腰捡起花束, 捧着花,冲陶星宇一笑。
她的脸就在花束之上, 她像从花束里开出的最灿烂的那朵花。
“你要是真想谢我, 等下让我多点几盘肉吃吧!”
陶星宇笑着点头:“随便你想点多少盘!”顿了顿,他又跟了一句, “也随便你想点多少顿!”
***
谷妙语和陶星宇在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前遇到了邵远。他等在那里, 一副识相的样子。
进电梯出电梯、到走到陶星宇的车子跟前,邵远的目光一次也没和谷妙语对上。
陶星宇给车门解了锁,招呼着自动往车后座移动的谷妙语:“妙语,坐前边吧。”
“啊?哦, 好的。”谷妙语拉开副驾坐了上去。
邵远深呼吸,再深呼吸。喉咙里哽着的那团翻涌不休的沉闷硬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拉开车门上了车。上车后又不由在心里责怪自己犯贱。
他何必还等在电梯口呢?
何必还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吃这顿饭?
何必看着他们的关系层层突破?
何必。
默默抬眼,从后视镜里偷瞄一下谷妙语。她像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一样,忽然也抬眼从后视镜里向他看过来。
他们的视线击撞在后视镜里。她忽然无声地冲他一笑,冲他做口型。
——等下多吃点,吃穷老陶!
他看出她在这样说。
好吧。他想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明知有那么多“何必”还要忍不住跟她上了这辆车。
也许就是为了多看一眼她对自己像刚才那样地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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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赶到饭店时,陶大爷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一看见人来了,老爷子就开嗓冲陶星宇嚷嚷:“怎么的,我老头子是给你占座用的啊?我说你们怎么不回家睡一晚上觉明天早上再来呢?”
陶星宇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他先帮谷妙语拉开椅子,让谷妙语坐下,自己再落了座。
邵远一切靠自便。
陶大爷瞄瞄陶星宇,再瞄瞄谷妙语,一下笑得贼贼的,特别开心。他也没忘瞄瞄邵远,瞄完笑容里忽然就闪过了一抹纠结。
菜品陆续上来,陶大爷率先端酒致辞,感谢谷妙语和邵远帮陶星宇沉冤得雪让他能够重新做人。
陶星宇心情好,懒得纠正亲爹半抹黑式的成语用词,跟着举杯表达感谢。
邵远连忙表明,自己除了帮助陶大爷从别墅越狱到老房子之外,没有帮上什么忙了,一切至关重要的主意和帮助都是谷妙语提供的。
陶星宇於是举着杯转向谷妙语,冲她笑,对她说:“是的,妙语,这次确实是你救了我!”
谷妙语有点惧怕这种被人一再推上致谢巅峰的感觉,她连忙摆手:“不不不,应该是陶大爷,是陶大爷父爱如山留着你从小到大的作业本这才救了你!”
陶大爷像个老小孩一样皮了一下,学她的样子也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是抠门,什么都舍不得扔而已,我可没特意留哈,这事跟我没关系,小妙语啊,我的独子就是你救的!”皮完这一下老爷子很开心,转脸就对陶星宇接着说,“你看,小妙语她救了你,这要按照中国的传统习惯,你应该要以身相许来报答的!”
噗噗两声。
谷妙语和邵远分别都呛着了。
谷妙语呛得脸都红了,讲不出话。
邵远一边抽纸巾抆自己嘴巴,一边想要去给谷妙语拍拍背。
但他慢了一步。
没有呛到的陶星宇比他动作更快地给谷妙语拍背去了。
陶星宇一边拍着谷妙语的后背,一边问:“没事吧?”而后他转头冲陶大爷说,“老陶,你有点正行好不好。”
听起来是责备的话,但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甚至陶星宇说着这话时,眼睛里还带着丝笑意。
邵远能听到陶星宇的音色音调和以前相比,都起了变化。
一些情动的变化。
他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水。他得把嗓子眼泛起的那股血腥味给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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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邵远回了东三环的房子。他从来也没觉得两百多平的房子竟然这样的大,大得空荡荡的,像他的心。
他躺在沙发上,被空荡荡的寂寞咬噬。
感觉再这样独处下去,自己就得要发疯了,邵远捞起掉在地上的手机,给周书奇打电话。
“过来我家吧。”他对周书奇说。
“干嘛?想睡我?老子我可是钢铁直男,没有一个亿我不会让你掰弯我的我跟你讲!”周书奇逼逼逼。
邵远说:“来的时候在路上给我买两个苹果。”
周书奇嗷嗷叫:“哎你等会,我答应你去了吗,你能不能顺着我的话茬往下唠,别自己起话头!”
邵远:“等你走的时候,送你瓶茅台。”
周书奇立刻地:“啊,那什么,两个苹果能够吗?我给你多买几个带过去吧,等我哈!”
***
周书奇赶到后,抱着邵远给他准备的茅台就不撒手了。
邵远也拿了个他带来的苹果不撒手,一直放在鼻子下边闻。
周书奇抱小孩似的抱着酒,问邵远:“你什么时候养成的爱闻苹果的怪癖?闻完了怎么的,能出来欲仙欲死的幻觉啊?”
邵远闻着苹果,说:“不能欲仙欲死,但能防止发疯。”他抬眼看了周书奇一下,“我可能快要发疯了。”
周书奇惊奇地瞪着邵远。
大学四年,他从来没见过邵远有像今天这样,这么情绪化的一面。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快疯了的样子。
周书奇一抬屁股往邵远身边一蹭。
“来,说说呗,你怎么了?”他在同情心来不及到达心头的时候,好奇心先泛滥起来。
邵远扭头看他,眼底是重重的黯然和疑惑。
周书奇惊叫起来:“我靠,你这是标准的为情所困的面相啊!怎么了我的邵爷?”
邵远没回答他的问题,他反问周书奇:“你觉得楚学姐喜欢你吗?”
周书奇把脸往下一拉:“不带人身攻击的哈!”
邵远说:“你回答我,我就再给你一瓶茅台。”
周书奇立刻作答:“她肯定不喜欢我啊,我知道,她其实喜欢券商那个任炎。”周书奇讪讪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