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想说什么？」大楼顶层，颜雪抚弄着被风吹散的头发，冷冷问。

谢灵斐不答，俯身看着楼下，「有必要在这么高的地方谈吗？」

她不会是想把他从这儿扔下去灭口吧？

「这儿安静，有什么话直说吧！」

谢灵斐抚平衣袖的皱褶，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会儿，「为什么对尹这么好？你上次可是拿枪对着他。」

颜雪抿嘴不答。

「不要告诉我你爱上了尹。」

颜雪一惊，紧跟着冷笑，「你认为有可能吗？」

谢灵斐盯着她，「不可能。就算是真的，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在一起，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伤害他！」

好狂妄的口气，颜雪俏颜如冰，「如果我真想伤害他，你阻止得了吗？」

目中光芒一闪，谢灵斐缓缓开口：「不妨一试。」

颜雪轻哼，「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你能保证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陪着尹吗？」这句话成功地令颜雪停下脚步。

一辈子？

「绝对不可能是不是？」谢灵斐对着她的背说话，「不要再给尹希望和幻想，他经不起梦想再一次破碎带来的打击。」

希望破碎的打击？那种刻骨铭心的痛……

颜雪的脸色倏然间苍白如雪，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那种痛苦她整整承受了十五年，至今仍不能摆脱，而她居然……

想到那晚尹翰飞脸上凄惨的微笑，那是一种哀大莫过於心死的笑容，他那时候的感觉，该是和当年的自己一样吧！被自己最爱的人所欺骗、所抛弃……

「尹是个感情内敛的人，一旦付出了真情就难以收回，如果你不能保证会付出同样的深情，放了他。」

放了他？嘴角勾起一丝苦笑，颜雪放松情绪，过了会儿才冷冷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抓住他。」

谢灵斐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下楼，离去。

☆　　　☆　　　☆

「是我……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颜雪，是个杀手，中国女子，年龄约在二十四到二十七岁之间，可能是隶属於美国的一个组织……没有照片，不过我会找人拼出图像，待会儿传真给你……就这样，拜拜。」

谢灵斐挂上电话，费凡即推门进来，脸色阴沉，「他想见你。」

「谁想见我？」谢灵斐打开电话。

「你知道是谁。」费凡沉声道，「颜雪昨天一天都没有去看尹总。」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谢灵斐操作着电脑，不在意地反问。费凡的怒气一触即发，「尹总说她是在和你谈了一次话后就失踪的，你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

谢灵斐抬起头，惊讶於他的反应，「你为什么生气？我拆散的可不是你和你的情人？」

「真的是你？」费凡大怒，「为什么这么做？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他们自己会解决，你凭什么插手？」

轻轻抚摸着下巴，谢灵斐道：「这也是我要问你的，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们的事？」

费凡一时语塞，过了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只是不想害你被雷劈，拆散一对有情人是要遭天谴的。」

「那我可要谢谢你的好意。」摆明了不信他的话。

「算了，反正不关我的事尹总坚持要见你，你最好去一下。」说罢，他砰的一声甩上门离去。

谢灵斐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费凡……费凡……」又是一个值得研究的人。

☆　　　☆　　　☆

「你和颜雪说了些什么？」相较於费凡的怒气，尹翰飞可算是轻言细语了。

谢灵斐转动着可乐罐，过了会儿应，过了会儿才缓缓道：「尹，颜雪不是……个普通人，她不适合你。」

神色一紧，「你说什么？不是普通人？这是什么可笑理由？」

「尹，这不可笑，她不会爱上你的，你会受到伤害。」

「我已经受到伤害了。」尹翰飞轻喊，「谢，你凭什么介入我的感情生活？凭什么？」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那是我的事。」

「尹，你不明白。」谢灵斐恼怒於他的固执，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不要明白什么，我只知道我爱她，我想和她在一起！」尹翰飞激动地大叫。

「尹，你不要傻了，你爱她又怎么样？她是不可能爱你的！最后你只会受到伤害！」

「她是爱我的！我知道，我看得出来！」

「她是杀手！」谢灵斐终於忍不住说出来。

「那又怎么样？杀手就没有感情了吗？是她救了我的命！」

「该死的！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和杀手谈恋爱，根本就不会有结果，只会给你带来痛苦和死亡，你清醒一点行不行？」谢灵斐简直无计可施，「你失忆了，忘了她曾想杀你！」

「最后她并没有开枪！」

「那是因为她想要C-25，那时候你还有利用价值。」

「就算得到，她也不会杀我的。」

谢灵斐声吟，「你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宁愿帮一个杀手说话也不愿相信……等等……」他突然问清醒过来，盯着尹翰飞的眼睛，「你怎么知道她最后没有开枪？」

尹翰飞一楞，「我……」

「你不是忘了她吗？关於她的一切，你不是都不记得了吗？为什么知道她没有开枪？」

激动的神色渐渐平息，尹翰飞疲惫地叹了口气，轻轻靠在床头。

「你根本没有失忆，你根本就没有忘记颜雪，是不是？」

微微苦笑，「颜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会忘了她？」

「哦！上帝！」谢灵斐咬牙切齿，「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好的解释，我跟你没完没了。」

「对於撞车前后发生的事，我的确记不太清楚了。可是在我被送往医院的途中，一直有人握着我的手，对我说着鼓励的话，我知道那是颜，是颜救了我，我敢肯定。」

「真是的，净记些不该记的东西。」

「这对我来说是重要的，本来我已经决定放弃这段感隋，因为我以为颜从来没爱过我。」

「她救了你就表示她爱上了你？」

「她来看我证明了这一点，不在乎我，她根本不会来，可是她一直抗拒，和以前一样，我想，也许是因为我知道她的真实身分，她有所顾忌，才会一直排斥我。」

「所以就装失忆？」

「对『失忆』的我来说，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用不着刻意伪装。」尹翰飞脸上浮出温柔的笑容，「也只有这时，我才感觉到她一直压抑着的感情，感觉到她对我的爱，所以我绝不能放弃她。」

「你真的爱惨了她。」

「我永远记得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虽然只看清她的一双眼睛……」

「等等，你是说你连她的样子都没看清，就爱上了她？」

「对。」

「你还真是有勇气，万一她长得奇丑无比呢？」

尹翰飞忍不住笑出来，「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只会围着美女打转？」

「不要管我，继续说你的颜雪吧！」谢灵斐坐下来，「相信我，我约颜雪的本意并不是想逼她离开你。我只是想试探一下，试探她对你的感情，看她是否真的爱你。」

尹翰飞一怔，「那……」

「你猜得没错，她的确爱上了你。」

「谢，」尹翰飞大喜，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谢灵斐脸上却没有欢愉之色，「不过事情远没有你想像中简单。」

「什么意思？」

谢灵斐没有正面解答，「有个人和颜雪一样是个杀手，也和她一样爱上了一个普通人，但最后的结果是他抛妻弃子回到了组织中，因为他没有办法保护他的妻儿不受到组织的追杀。」

尹翰飞的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你的意思是……」

「道上的规矩，背叛者的下场只有一个——死！那个杀手最后并没有能幸免，虽然他的妻儿活了下来，但一直活在仇恨和痛苦中。

「不会的，我和颜不可能会有这种结果！」

「如果我猜得没错，颜雪和那个人应该是属於同一组织，而当时那个人的身手和地位只会在颜雪之上，不会在她之下。」

彷佛全身的力气都给人抽光了，尹翰飞靠在床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我阻止你们在一起的原因，也是颜雪离开你的原因。」

因为怕他受伤害，所以才离开。

「我想见她！」尹翰飞忽然叫出来。

「尹。」

「我要见她，谢。」尹翰飞抓住他的手激动地说，「帮我找到她，我要和她谈谈。」

「没有用的。」

「不，你不明白，谢，你不明白我对颜的感情，不管和她在一起会带来怎样的灾难，我都无法放弃她！」

「你……」谢灵斐震撼地看着他，「你疯了！」

「我没有。谢，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你就会明白我此时的心情。」尹翰飞微微笑开来，笑容有几分甜蜜，又有几分凄凉。

谢灵斐沉默半晌，「好，我帮你。」他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这……这样行吗？」

「相信我，她一定就在附近，而她既然爱着你，就一定会现身。」

☆　　　☆　　　☆

这两天来，颜雪实践自己的诺言，没有再去看尹翰飞，但却一直暗中保护着尹翰飞。他的焦灼和不安，她尽收眼底，却压着心底的悸动，没有露面。

如果你不能保证付出同样的感情，放了他！

谢灵斐的话似乎又响在耳边。

多可笑！其实她是付出了同样的感情，所以才要放了他，因为爱他，所以不能和他厮守。

爱，她以为这一辈子无缘的东西，她拚命压抑着，甚至不惜以伤害尹翰飞为代价想要拒绝的东西，但冰封了十几年的心，还是为爱融化了。

为爱融化？

一阵颤栗掠过全身。老天，她该怎么办？

由床上翻身坐起，天已黑，到时间了，可她却一动也不动。她怕见到尹翰飞渴望见到她的表情，她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无意识地打开电视机，她却对播放的内容充耳不闻，直到听到「汉森�6�1尹」这个名字时，她才察觉在电视上说话的人，正是谢灵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