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今晚事情不多,就来陪你溜溜弯儿。」阮思澄正茫然不安,他肯定要过问一下。
「……嗯。」也好。
两人幷肩沿着街走,邵君理在外侧,让阮思澄在里侧。过了一个街口以后,邵君理才淡淡地问:「怎么了。」
阮思澄则轻叹一声:「思恒医疗『红』了以后,一非到处接受采访、参加活动,而且喜欢夸大其词,把自己说成是公司核心、灵魂。我是觉得这样不行……会非常受对方牵制。刚跟一非好好谈了,但不知道有没有用。」
邵君理的脚步一顿,转头看看身边女孩:「难得你能想到这层。」
「又不难……」
「不,挺难的,需要相当的大局观。一般的CEO只会觉得这是宣传。」
「……」
邵君理又瞥过目光。
在云京的霓虹当中,她的表情干练、自信,步子沉稳有力,一看就是当老板的。
他想,也许,过不多久,他就没有可教的了。
她成长的速度惊人。本来,只是创意、远见等等方面适合当CEO,然而,不知不觉,对管理也游刃有余。在産品出来以前,公司就像一个家庭,是典型的团队文化,她是家长、老师,注重沟通和凝聚力。而A轮开始以后,她改变了企业文化,迅速切到灵活导向,她是改革者,强调创新和独特性。邵君理相信,阮思澄没看过所谓「组织文化评价量表」,只是本人嗅觉灵敏。
聪明厉害的姑娘。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阮思澄已不太知道两人究竟到了哪里。然而,有邵君理陪在身边,她的内心安定许多。
若与一非理念不合,那早发现就早分手,挺好。
她的难过幷不重要,思恒未来才重要。
她已不会无法直视那些残忍的事情了。
这大约也叫作成长。
二人继续在街上逛。这是云京新商业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走着走着,邵君理把原本插在两边裤袋里的手拿出来一只,阮思澄的狗胆上来,装作正在好好走路,可换步时,左手手背却常常是「无意」「刚好」抆过爸爸右手手背,基本上是三秒一次。
她不停地抆呀抆的……
十来回后,就在她要继续「调戏」时,邵君理手突然一捞,「啪」地一下,把阮思澄的五指给攥在掌中!
阮思澄:「!!!」
邵君理说:「手这么欠……得制住了。」
「……」阮思澄虽想碰碰他,却从没想过在大街上公开牵手,一时之间都有点慌,「邵……邵……邵总……」
「嗯?」邵君理却还是捏着。
「您不怕被人看见吗……」
「我又不是清臣那老上热搜的国民男友。」他说的是清臣集团CEO周介然,几年以前接管公司,从此特别受人瞩目。
「可这两年您也开始在媒体上露脸了……」
「无所谓,」邵君理倒一派淡然,竟然开始十指交叉,还夹了夹,「爱看看。」
「……」她想起来,邵君理他确实不是一个在意别人的人。
他们两个就牵着手,路过商场、酒店、餐厅、住宅、办公区,一直逛到晚上十点,邵君理才把人送回清臣大厦的停车场。
停车场中空无一人,十分空旷,一根一根水泥柱子漆着硕-大的区号,偶尔才有几辆车在车位里边静静蛰伏。
阮思澄到她的那辆本田前边停下脚步,按开锁,五根手指搭在银灰色的车把上面,知道身后邵君理在静静等她上车离开。
可是……
心念一转,阮思澄手离开车把,「呼」地一下,把邵君理给扯到了本田旁边的柱子后,避开摄像头,将人怼在柱子上面,抱住对方,用脑袋瓜顶了一下对方下巴,让邵君理抬起下颌,接着一踮脚,顺势在对方喉结上轻轻亲了一下。
下巴她亲过了,别处她够不到。
邵君理:「……」
「我想再交一点定金……」阮思澄道,「您这个人太受欢迎……那天交的恐怕不够……」
「……」
「……」
见邵君理压抑呼吸、仰头看着上方层顶,喉结特别迷人性感,阮思澄一个脑抽,又凑上去,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整个过程不到一秒。
明显看到对方喉结上下一滚。
她觉得有趣,又舔一下。
又是一滚。
这回,邵君理没任她宰割,而是垂眸,目光幽深,像能把人溺毙於此:「你确定非要作死。」
「怎……怎么?」
「你说怎么。」
话音刚落,邵君理的左手从女孩儿身后攥住她的头发猛地向下一扯,阮思澄便被迫扬起窍细又白晰的颈子。
邵君理弯下腰,凑近了,在距离她颈子还有三四厘米的地方停下,等着,不出意外地感觉到右手握着的细腰在轻轻颤抖。
他向对方颈子轻轻吹了口气,让温热的气息喷上细腻皮肤,阮思澄不自觉就想发出声「啊」。
逗弄过后,邵君理幷没有离开,盯着颈子,声音带磁:「今天先放过你……过了周日再说。」
虽然偶遇,但他们俩幷未更改「周日之约」。
阮思澄:「……」因爲太近,他呼吸的热气极爲明显,像是已经刺破皮肤,进入胸肺,又被带到四肢百骸。
似已热得不能呼吸,一下一下都是热浪。
「行了,上车,路上小心。」
阮思澄忙推开对方,钻进本田,等到腿儿不再抖了,才换好鞋,打灯,开出清臣的停车场。
…………
第二天第三天是周三和周四,阮思澄极关心陈一非的动向。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陈一非幷没有改变。
他还在干。
公司监控员工电脑,阮思澄也破天荒地看了一非操作记录。
事实证明,就在周三以及周四,还有记者给陈一非邮箱发了几份初稿,而陈一非,非但没有去掉那些夸大的话,反而加了,极力彰显他的地位,对於《陈一非:思恒急诊最大功臣》的题目也没说什么。
「……」
一瞬间,阮思澄明白了。
陈一非,不愿意在思恒当个普普通通的技术人员。
他未必是在一开始便有这样的想法在,可是,思恒急诊突然爆红,无数媒体追捧他的「神仙技术」,IT业界万众敬仰,让他有些无法自拔。
现在他出名了,有的是更大的空间,比如上千人公司的CTO,即使自己与他「分手」,他也不怕,前方有着大片大片更加重视他的老板,而自己这曾见证他痛苦、无措的CEO,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挽回的。
陈一非的种种做法倒也不能说多么错。
甚至说,他都未必能意识到他在夸大他的作用。
人么,都是需要成就感的,会本能地在暗示中增大自己的用处,减小他人的用处。
也许,在陈一非内心深处,真的觉得自己就是思恒医疗成功的原因,於是也在各种场合如实说了他的想法。
自己叫他闭上嘴巴,乖乖继续改进産品,他大概会感到特别没有意思、缺乏再拼下去的动力。
对陈一非这种渴望尊重、崇拜的人来说,「红」过以后不红,和从来没有红过,是两种心境。
阮思澄想,她好像,再次找了不合适的搭档和C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