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苏嘉哲和田寿明就算个性严肃内敛，在一旁看他们家人团圆也忍不住动容，他们兄妹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不打扰他们，苏嘉哲做暗号给寿明，二人正想悄悄出去时，苏嘉哲突然听到叶茂雄说：

「小妹，我们回去了。」

苏嘉哲立刻转身，寒着脸伸手挡住大门。田寿明感到周围的空气被嘉哲抽光，让人快窒息了。

「苏董，谢谢你的帮忙，我们兄弟改天再来道谢。」这回，是叶茂盛先开口。竟敢阻止他们兄妹离开，叶茂盛心里当然很不爽，脸笑心不笑的瞪着挡路人。

叶亚缇听到大哥的话，她放开二哥的手走近嘉哲，表情受创地凝视着他：「嘉哲，你早知道我的身世！是你要我大哥、二哥来的？」

苏嘉哲看到亚缇眼里的误会，他急着想解释：「亚缇，不是这样，我……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

她也爱他。叶亚缇闭上眼睛，长睫上悄悄沾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苏嘉哲上前将她拥住，脸颊贴着她的秀发，不管有多少人正睁着眼看着他们，他闭上眼睛在她耳畔轻喃：「我爱你。」

叶亚缇双脚一软，摊在嘉哲怀里，只听到嘉哲满足地吸口气，双臂用力将她搂紧。

没想到一场间谍疑案变成感人的恳亲会，再变成嘉哲的感情告白会，田寿明替嘉哲高兴，他轻松走出去，顺手把门带上，命令在门外偷看的人立刻回去工作。

「大哥，怎么办？」叶茂雄摊开双手。

「由小妹自己决定。」叶茂盛看着他们，脸上有浅浅的笑意。

叶亚缇举起手撑开嘉哲，红着脸说：「我暂时不回台北。」

苏嘉哲放下心笑了。

「你别太高兴，我们兄弟会严厉考核你爱亚缇爱到什么程度。」叶茂雄冷峻闇黑的双眸一眯，让苏嘉哲了解他不是说着玩的。

苏嘉哲用坦荡坚毅的眼神回视亚缇二位兄长。「真金不怕火炼！」

「很好。」叶茂盛欣赏地点下头。

叶茂雄也放松肩膀，向苏嘉哲露出难得的笑脸。

叶亚缇突然问：「大哥、二哥，你们的工作顺利吗？」

说起工作，叶茂雄得意了。「顺利到把林惠珍气得好几天不说话。小妹，大哥顺利削弱林派势力，现在他是叶氏集团董事长，我是上海厂执行总经理。」

「真的！大哥怎么做到的？」叶亚缇抬起闪亮的黑瞳问。

「因为大哥经营得很成功，替公司投资的事业每项都赚钱，只有投资林宏鑫的公司没赚到。」投资的公司没赚到钱，叶茂雄竟还说得挺快乐的。

叶茂盛笑着说：「你二哥出力最多。股东们最在乎的就是公司的成长和利润，我拿林宏鑫的长生生技报表给他们看，林宏鑫当场吃了不少白眼，在我们集团的职务和董事席位立刻被削掉了。」

一连听到林宏鑫的名字，使叶亚缇脸上的笑容变少。「这样就好，我已经了解大哥、二哥的辛苦，回去别让任何人知道你们找到我了。」

叶亚缇的任何人，指的就是她的爸爸和林惠珍的眼线。

叶茂盛从皮夹拿出他的提款卡，塞进亚缇手里：「拿着，我注意到你银行里的钱都没动到，如果是怕被林惠珍寻线找到，就用我的卡去领钱来用。」

叶亚缇心里已经有所打算，所以她收下大哥的提款卡后催促他们：「我知道大哥、二哥都是大忙人，时间宝贵，早点回去，我很快会去找你们的。」

「不能只找大哥，要是我不在台湾，也要到上海来看我。」苏茂雄嘱咐亚缇不可厚此薄彼。

「我会。」叶亚缇答应。

「苏董──」叶茂盛转头看着一直站在亚缇身边的人。

「以后叫我嘉哲就好。我不礼貌，也叫你们的名字了。」

叶茂盛点头。「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请说。」苏嘉哲非常诚恳。

「替我们兄弟照顾亚缇。」叶茂盛说话的时候，脸上不带一丝笑容，他是很严肃地交代苏嘉哲。

苏嘉哲看着叶茂盛的双眼点头：「我会尽心尽力。」

叶亚缇看着眼前这三个成为朋友的男人，高兴地笑了；但一想到那场恶梦，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又不见了。

除非她亲手销毁那些照片，否则她永远走不出阴霾，看不到光明。

才送走叶家兄弟，亚缇转身就变了个人，对苏嘉哲客气到疏离的地步，难怪苏嘉哲抓狂地追到她的家里。

叶亚缇快步跑上她的公寓，开门进去时，并没有像平日进门时先和棉花讲话，因此让棉花焦虑地在铁架上移来动去。

「亚缇回来了。」棉花提起嗓又尖叫一声，似乎要叫到主人回应它一声为止。

「是，亚缇回来了。」叶亚缇终於应了一声，杏眼不乐地瞥了硬要跟她回来的苏嘉哲一眼，赶快倒一些葵瓜子封住棉花叨叨不休、烦人的嘴巴。

苏嘉哲蹙着眉等她喂过棉花，上前拉住她的手说：「亚缇，看着我，可不可以为我说明一下你心里在想什么？」

她有她的苦衷，有她的忧虑，她气为什么受害的人是她？为什么她不能无情到死？

叶亚缇甩开温暖的手，转身说：「我只想要清静，董事长。」

苏嘉哲扬起剑眉，董事长三个字听在他的耳里有够刺耳，他按着亚缇窍弱的肩膀，扳过她的身子，瞪着她的眼睛看。

「你又叫我董事长，我真的要生气了。」

「你可以回去不必理我。」叶亚缇就是要让嘉哲讨厌她、离开她，但是她的眼睛太不会说谎了，跟她的心思背道而驰。

苏嘉哲先是眉头一拱，但看到亚缇眼睛不停地眨，眨得他胸口的小火星化为一阵心痛。

因为亚缇曾受过椎心泣血的苦，难怪情绪起伏变化常在刹那间，苏嘉哲叹口气，双手温柔地将她拥紧。「亚缇，是我不好。」

明明是她不好，这个大傻瓜！

为什么要固执地爱着她？固执到她只感觉到他的力量、气息和温柔；固执到──让她更爱他。

叶亚缇只好随便说一件可以让她理直气壮生气的事：「我回去拿包包的时候听到传言，说你认为我是长生生技派来卧底的商业间谍。」

苏嘉哲惭愧地抬起她的下巴。「我知道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啊！不要用这种迷人的眼神看她，她心跳会快到不行的。

「岂敢，小女子可承受不起。」按捺住心中的悸动，叶亚缇双手贴在他的胸膛上，退后一步，再度转过身。

苏嘉哲大步超越亚缇，又站在她的面前。「我等你整理行李。」

叶亚缇已经懒得去想这个人的固执指数有多高了。「我不想离开这里。」

苏嘉哲双手抱在胸前，生硬地拒绝：「不行，我答应过大哥、二哥要照顾你，何况我不想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说起她的大哥和二哥实在过份，和嘉哲今天才认识，竟然就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上，拜托嘉哲负责她的起居和安全。

叶亚缇沉下脸告诉苏嘉哲：「你少用我哥哥们来压我，我才不会去你家住。」

「为什么？」苏嘉哲问。

「难道要我提醒你，你家里那两位漂亮的表妹会生气？」

「她们是来当客人的，没有生气的理由。」苏嘉哲一愣，接着含笑的黑眸审视亚缇硬绷绷的小脸。

叶亚缇俏鼻喷气，杏眸睨着嘉哲的脸说：「好个无情的表哥，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人家表妹对你可是非常锺情的。」

但他并没有锺情於表妹呀！苏嘉哲勾住她的下巴，嘻皮笑脸地问道：「亚缇，你吃她们的醋？」

叶亚缇被说中心事，脸上却故作轻松地笑说：「谁吃她们的醋，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俊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苏嘉哲深吸一口气，对她眯起闇黑的眼睛：「你不要想把主题岔开，进去整理行李，五分钟后出来。」

这个固执又聪明的男人总能看穿她的心思。

叶亚缇突然不想和他ㄍㄧㄥ下去了，不合作的声调一下降了好几阶，她垂着螓首说：「五分钟连换衣服都不够。」

苏嘉哲把亚缇推进她的房问。「多给你一倍的时间，十分钟，不许再讨价还价。」

说「女人不能太宠」这句话的人真有智慧，苏嘉哲转过脸窃笑，安心地坐进椅子里等亚缇出来。

十分钟过去了。

再一个十分钟快到了。

她──竟然还没有出来！

苏嘉哲决定去敲门催她。

「亚缇。」

竟然没有回应半声，甚至安静得像没有人在里面。苏嘉哲慢慢攒起剑眉。

「亚缇，我要开门了。」

他慢慢推开房门，房间里没有开灯，客厅里的灯光照进阴暗的房间里，让他看到坐在冰冷地板上的人，她双手环抱着小腿，脸就埋在膝盖中间。

「亚缇。」苏嘉哲蹲到她的旁边，轻轻摸着她的秀发。「你还没有整理。」

叶亚缇转过脸，双眼从头发问隙看着嘉哲说：「我说过不走。」

苏嘉哲伸手轻柔地拨开盖住她脸的长发。

叶亚缇瞄了学她坐在地板上的嘉哲一眼。「我是懒得跟你争辩，给你一点时间好让你冷静下来。」

让他冷静！天晓得他一直都很冷静的，不过，现在他应该拿出男人的气魄给她看。

苏嘉哲面无表情瞪着亚缇说：「要是我告诉你我正在生气呢？」

叶亚缇竟然无视他的威胁，还发出轻笑声说：「那我再给你二十分钟。」

大家都知道，他苏嘉哲说出口的命令是不许被打折扣的，只有亚缇……

苏嘉哲转头瞪着门口说：「你还敢笑。」

叶亚缇听出嘉哲语气中挫败的抱怨，竟然笑得更悦耳，还好心地拍拍他的手，说：「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保证你很快就消气了。」

要不是亚缇将头轻靠着他的肩，他可能要把那扇门瞪裂了。苏嘉哲用力闭上眼睛，赌气地什么都不想。

叶亚缇傍着他说：「你用力深呼吸，再慢慢把气吐出来，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要认真呼吸就好。」

苏嘉哲做了几次之后，果真还满有用的。「对平息怒气很有效，这招是哪里学来的？」

「心理医师。过去我交了不少学费给他们。」

苏嘉哲凝视柔中带刚的亚缇。「我想要抱着你。」

叶亚缇双唇往上扬，轻轻一笑，没有表示。苏嘉哲抬起手臂横过她的肩，轻轻拥住她，还替她移个姿势，让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

叶亚缇闭上眼睛，在他双臂圈抱中偎着强壮的胸膛，享受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她听到他强健的心跳声，和她一样急促，过了一会儿，她忽然低声问嘉哲：

「你想了解我的过去吗？」

「不勉强。」苏嘉哲慵懒地伸伸长腿。

叶亚缇抬起脸，星眸凝视嘉哲黝黑的眼，那对炯炯发亮的黑瞳因黑暗而更加闪亮，她忽然明白，嘉哲对她的过去，已经自她两位哥哥那里知道不少。

这样也好，有些事，能够不再从她的嘴里说出口，对她来说是一种释放。叶亚缇伸手环住嘉哲的腰，幽幽叹了口气。

苏嘉哲将亚缇冰冷的手放在他的手心摩抆，一边心疼问道：「叹什么气？」

「有件事……」叶亚缇抬起水眸，再度看到嘉哲关心的黑瞳，她胸口一恸，犹豫了一下，最后仍决定鼓起勇气坦白告诉嘉哲。「这秘密连我大哥和二哥都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必须让你知道。」

「很重要？」苏嘉哲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