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陆松溪又道:“还有一点很重要,望族吞并的土地太多,江南许多农户卖掉田地后,不得不沦为望族的佃户,失去土地的农户越来越多,对朝廷也不是好事。”
“虞公仔细回忆一下,近年来咱们江南农户入府兵者,是不是一年比一年少?府兵的质量素质是否越来越差?”
“失地的农户要么举家搬离故土,外出谋生,要么沦为佃户甚至农奴,朝廷连兵员都无法征集了,对咱们望族焉能不忌惮?”
虞承志两眼睁大,终於有些动容了。
陆松溪缓缓道:“李郡公奉旨下江南,不仅是为了整治土地问题,更重要的是,许多积弊已久的地方政务,根深蒂固的人脉关系,都在他的整治范围内。”
“看看他用雷霆手段灭了朱氏,又罢免拿问了数十名官员,再令各地州县重新丈量土地等等举措,虞公便知李郡公此行江南的目的了。”
“江南粮仓重地已生乱象,天子欲整治,必须下重手,可笑你们六家望族冥顽不灵,还妄图反制钦差,甚至玩弄阴谋对付他。”
“你们啊……胆子是真的大,头是真的铁。本来李郡公就要杀人立威,你们倒主动把脑袋伸过去让他砍,啧!”
虞承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经过陆松溪仔细一剖析,虞承志愈发觉得前几日在顾氏密室里谋划的阴谋不靠谱,错得厉害了。
当初以为万无一失的阴谋,现在想想,却有一种在刀尖上跳舞的作死感觉。
见虞承志脸色难看,陆松溪悠悠地又补了一刀。
“这几日江南各州县传了不少针对李郡公的谣言,不用问,想必是你们几位的杰作吧?据说好像暗地里有地主和农户频繁聚集,煽动舆情?”
“哈哈,作得一手好死!”陆松溪讥讽大笑。
“怕是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悬在脖子上的刀刃已越来越近了,你们越是疯狂,死期就来得越快。”
“反抗天子钦差,煽动民变,知道是多大的罪名么?朱氏覆灭,好歹活下来了一些人,刑部审断之后,朱氏终究还能延续香火。”
“而你们,一朝事发,便是诛九族的大罪,一个都活不了。”
虞承志眼皮猛跳,后背冷汗潸潸。
尽管不愿承认,可此刻他心中那种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前日对付李钦载的密谋,越来越像一柄顶在他胸膛的利刃,他仿佛已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沉默半晌,虞承志嘴硬道:“李钦载整治望族土地,分明是不给咱们活路,除了拚死挣扎,我们还能如何?真就任他对咱们望族的土地和农户胡作非为吗?”
陆松溪眯眼笑道:“天子和李郡公难道那么没脑子,一点好处都不给却要把咱们逼上绝路?”
虞承志惊讶地看着他:“难道……”
陆松溪捋须含笑道:“吴郡陆氏突然毫无缘由地投向朝廷和李郡公,你以为是我陆松溪昏了头,还是被他李钦载吓破了胆?”
“若不给我好处,说不定我也会跟你们一样,躲在某个暗处拚死挣扎一下。”
虞承志惊喜地道:“李郡公给了陆氏怎样的好处,陆贤弟可愿赐告?”
陆松溪却露出傲娇之色,淡淡地道:“李郡公许给陆氏的好处,我凭什么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