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喜上眉梢,“那我给您包起来。”
难得遇见这样爽快又大方的客户,服务员手上的动作变得比往常更利索,生怕客户反悔似的,三下五除二把手表放进包装盒,然后用甜甜的声音问“女士,您是刷卡吗”
“嗯。”于佩应了一声,低头去包里掏卡。
付完账,她拎着手表要走,无意间瞟见柜台旁边摆着一盏小天鹅八音盒。
八音盒上方是椭圆形透明玻璃罩,玻璃罩里面游着两只长颈天鹅,按下底座的开关,彩色的灯光从里面往外迸发,看上去美轮美奂。
于佩走不动道了。
趴在柜台旁,细细观察这个飘出悠扬音乐的八音盒。
像,太像了。
她以前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
于佩收回目光,开始和服务员讨价还价“这个卖吗”
服务员扬起的标准笑脸上露出几分为难,“抱歉,这个是非卖品。”
“哦。”于佩应了一声,悻悻撇开视线,站在原地,迟迟不肯迈步。
“十倍价格,卖吗”她走了两步,还是没忍住回头商量。
八音盒并不贵,肯出十倍价钱,诚意毋庸置疑。
服务员一脸难为情,照道理刚才这个客户贡献了一笔大单,就算是送给客户一个八音盒也完全没问题。
可关键这个八音盒不是她的私有物,这是经理放在柜台做装饰的,她没权利私自处理啊,而且为了这件小事去找经理也不太好。
服务员只得回绝“实在抱歉,这个不卖。”
看出服务员脸上肉眼可见的为难,于佩释怀一笑,“抱歉。”
看把人家小姑娘吓的,额头汗珠都冒出来了。
于佩拎起手表,转身就走。
她脸上的失望一瞬即逝,情绪隐藏得很好,却没瞒过谢屹的眼睛。
出了手表店,谢屹跟在她身侧,问她“那盒子很特别吗”
于佩笑笑,“也不是多特别吧。”
谢屹闻言,眸子垂下来,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暗中翻涌,搅动他神经,片刻,又听到于佩坚定的声音“但我想要。”
谢屹喉结微动,“为什么”
于佩没吭声,思绪却逐渐飘回到很久之前那个炎热的下午。
她从大人们口中得知母亲要改嫁的消息,那时候离她父亲去世,不到一年。
她没有期望母亲会做贞洁烈妇永不改嫁,但她心里觉得母亲是不会永远离开他们的,即便嫁人了,母亲还会是以前那个疼爱他们的母亲。
周围人却开始议论纷纷。
大家说得很难听,说她母亲狠心,要重新嫁人,要丢了这几个拖油瓶。
谣言甚嚣尘上,她不信。
直到离别悄悄来临。
母亲走得匆忙,她要跟着别人去南洋,她要远走他乡,永远不再踏入这片土地。
据说登机之前,她良心不安,特意返回来看了一眼她的三个子女,带他们去吃冰激凌。
于佩对此毫无印象。
她的母亲并没有来找她,只去了初中部,见了她两个哥哥。
初中部和小学部不过五百米。
那么短的距离,她母亲没来找她。
母亲走后的那几天她夜夜睡不着,可能天太热了吧,绣枕容易湿。
只得打开手边的音乐盒子,一整夜一整夜地听重复的曲调,才好过一些。
后来二哥于忠明朋友的妹妹过来家里玩,上手就把音乐盒子抢走了,她不干,又抢回来,结果那人毫不讲理,直接把东西砸了。
这能忍她气极,揍了人家一顿,最后被全家人统一口径严厉批评。
唉这都是些什么糟心的记忆。
不想了。
于佩回过神,直接忽视谢屹的问题,自然地转换话题“我去那边店里看看,似乎有卖砚台的。”
谢屹没有跟过去,他看着于佩脸上布满毫无破绽的平静,心里没由来一紧。
“你去吧,我去隔壁看看。”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进隔壁卖领带的店里。
于佩没太在意。
谢屹有生意要谈,少不了西装革履,多备几条领带也正常。
她收回视线,转身走进卖砚台的小店里。
在小店里买了一块端砚之后,又跺着步子去旁边卖梳妆盒的店里逛了两圈。
店里的梳妆盒琳琅满目。
她挑中一款带着两层抽屉,顶上一面可折叠镜子的紫檀木梳妆盒。
梳妆盒周围雕着白色缀金细花纹,合上的时候,看上去宛如绣花袋。
于佩连价格都没看,挑中了直接付账。
捧着几样东西出来,迎面碰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手捧天鹅八音盒,站在人群中焦急地四处寻找。
男人瞧见她从店里出来,眼睛里立即冒出光芒,高兴地跑上前,恭敬道“这位女士,请问是你刚才要买这个八音盒吗”
于佩盯着他,一脸懵。
“是我。”
“总算找到你,那真是太好了,”男人神情稍稍放松,“是这样的,我是手表店的经理,刚才听店里员工提了这事,觉得她做得实在不妥,您在咱们店里消费这么大一笔,这个非卖品,咱们可以免费赠送给您。”
经理说着将八音盒递给于佩。
于佩没接。
幸福来得太突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上下打量面前的男人,质问“送一个八音盒而已,还得劳驾经理出面”
这种事情,让刚才那个死活不肯卖的服务员送过来岂不是更加合理
经理不慌不忙,彬彬有礼“对于大客户,咱们店都抱着十二分的诚意,我亲自送过来,也是希望您能看到这份诚意,以后也请多关照。”
于佩眯起眼,又问“你并没有见过我,怎么认出我来”
经理微微一笑,语气诚恳“听店员描述过您的穿着外表,这附近恐怕没有比您更惹眼的人了。”
被拍马屁的于佩沉默半晌,将八音盒接了过来,“谢谢。”
看着对方终于接受,经理心中重重松了一口气。
呼这个女人还挺不好对付,要不是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说不定早就露馅了。
“感谢您的光顾,欢迎以后常来。”
经理道别,笑着转身,走了几步,与迎面而来的谢屹擦身。
他余光小心翼翼瞟了对方一眼,见对方始终没给眼神,只得装作没看见,若无其事地回店里去了。
谢屹走近,瞟了几眼于佩手上的东西,明知故问“怎么回事”
于佩仍旧有点不可置信,她捧着手上的八音盒,左看右看,想笑又不太想笑。
“谁知道呢,说是送给我,还有这种好事”
她向来没什么运气,想要的东西都得拼命努力去争取,像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几乎没有发生过。
“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暗中标好了价格,谁知道以后要付出什么代价。”话虽如此,她嘴角却抑制不住漾开笑意。
看着言不由衷的某人脸上显现少见的笑意,谢屹眉目舒展,识趣地没接话。
若是于佩稍稍抬头,也能发现神情淡漠的谢屹那张冰山脸上绽放出了雪莲,比之往常,神色近乎温柔。
可她没有抬头,她沉浸在重得旧物的快乐中。
捧着八音盒看了好一会儿,于佩才回神,“礼物全都买了,咱们回去吧,妈还在家里等着呢。”
拎着吸尘器的谢屹
“礼物都买好了”
“对啊,都买好了。”于佩将买好的东西递给谢屹看。
手表是送给谢岩朋谢教授的,作为极具时间观念的老学究,他少不了要佩戴手表。
砚台是送给大哥谢玉溪的,谢玉溪从小就喜欢这些笔墨纸砚,文艺得不行,送他别的俗物他不会高兴,送他这个他肯定乐开花。
至于吸尘器,不用说,肯定是给魏春兰准备的。她回国这两天,已经不只一次瞧见魏春兰在房子里弓腰打扫,累得慌,不如给她买个吸尘吸,多省事。
那个漂亮的梳妆盒,无疑是送给谢雪容的,谢雪容向来爱美,从小就喜欢打扮,擦胭脂,她肯定少不了买化妆品,送梳妆盒给她最实用。
在心里盘算一遍,于佩很肯定地重复“都买好了。”
谢屹盯着她手中的几样东西,唇角绷紧。
于佩哪里需要他做参考,她明明很清楚每个人的喜好,把他叫过来,恐怕只是充当搬运工吧。
谢屹拎着吸尘器,一脸不爽“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提示到这个份上,就差明说了。
于佩反应过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盯着谢屹,“等等,我好像把你给忘了,你喜欢什么来着”
谢屹“”
对他爸妈和他大哥的喜好了如指掌,连一向合不来的谢雪容,她都能精准摸到需求,到了他这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屹面无表情,甚至想冷笑,“你猜。”
于佩
于佩“我不猜。”
“既然这样,那你肯定是不想要,咱们回去吧。”
于佩将剩下的东西都塞给谢屹,自己只捧着八音盒,像个小孩一样去按底座的开关,欣喜地观看里面灯光变换颜色。
跟在后面的谢屹见她真这么算了,气得牙痒痒,瞧见她一副小孩模样,立即又气消了。
难得见她欢喜。
只是
盯着手上的四样礼物,唯独少了他的,他忍不住朝着前方投去不满的一瞥。
带着笑意轻哼一声。
呵,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