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盼头了。
居上的心被他弄得七上八下。
这男人, 真是善于这种小暧昧呢。居上其实很吃他那套,虽然他没有她设想的那么老练,常临阵退缩, 但就是那一瞬间的悸动,也让她体会到了激情上头的感觉。
真的要留下啊她心里暗自欢喜, 留下好, 秉烛长谈, 情到浓时再发生点别的什么,都很令人期待。说实话,自从上次一抱之后,她开始经常感到寂寞, 虽然那一抱可能是他认为到了时机,该完成这项情感交流了,但在居上来说, 这可是生平第一次抱男子, 那种手感真是妙极了。
然后常觉得身边空空的, 他不在, 就有点想他,哪怕是面对礼部司郎中严苛的训导, 她也还是能忙里偷闲地想他。女郎掉进了爱河,就是这么大大方方, 敢于直面自我。她过年都十八了,换了成家早的,孩子都学走路了,她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喜欢当然要动手啊
再说留下的提议是他自己提的,她没有强迫他。于是爽快地说好, “不要住楼下了,一起住楼上吧。”
战战兢兢等待答复的凌溯,忽然被这大跳跃撞弯了腰。他顿时悔恨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连亲都没亲上,脑子发热迈出这么大的步子。居上是他见过最不好惹的女郎,到时候浓情蜜意没有,误会他色欲熏心、图谋不轨就不好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难堪地说,“我就是觉得今晚天气不好你冷吗”
居上说“我不”话没说完就觉得不对,应该说冷,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留下了。遂立刻改口,“不能不冷今日变天,我习学大礼的时候手都冻僵了,正需要有人来温暖我,这人就是郎君啊。”
真是一点不带拐弯,痛快地表达完了,她心头大跳,口干舌燥,从脖子一路热上来,热得背上起了一层薄汗果然突破常理的勇敢,需要她这样强健的体魄。
而凌溯听完这番话,听出了警告的意味。
手都冻僵了,要暖和就得活动筋骨,言下之意是要拿他当靶子操练不行,还未成婚就拳脚相向,那夫妻感情会受重创的。别看她和颜悦色,赵王家设宴那次出手推他一趔趄,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所以这女郎美艳的外表下,藏着惊人的爆发力,长史说过,女郎脸上的表情不可尽信,她们会强颜欢笑。
可能是因为她没有表现出羞答答的欲拒还迎,太过爽快反而让人生疑,最终凌溯还是怯懦了,讪讪道“我与你说笑呢,娘子别当真。”担心此地不宜久留,留下去迟早被她生吞活剥,便故作镇定地东拉西扯,“西凉进贡的瑞炭,长史派人送来了吧这炭很经烧,烧起来热气逼人,正好给你暖手。我那里还有些政务急着要处置,就不耽搁了,娘子累了一整日,先歇着吧,我回去了。”
他说罢,有鬼撵他似的,冒着雨快步走了。剩下居上对着他的背影怅惘不已,“怎么了我哪里说错话了吗”
太子殿下一离开,她的左膀右臂就进来了。药藤不住回头看,“廊下有伞,殿下怎么不等人打伞就走了”
候月说“可能太忙了。”
居上则继续遗憾着,“刚才他说,今晚想留在这里过夜来着。”
药藤和候月瞪大了眼睛,“太子殿下胆子真大”
她也希望他有那么大的胆,但可惜,空欢喜了一场。
那么老大的人,怎么中看不中用呢。居上说“我听他这么要求,当即就答应了,反正婚期已经定下了,留宿一晚不要紧。可我一松口,他就跑了,难道他嫌我不够矜持,嫌我太主动了”
药藤和候月对小娘子的胆色见怪不怪,但这种事上如此开明,还是让她们有点意外。
两个人羞涩地对看了一眼,“如果殿下没跑,小娘子真打算让他留宿吗”
居上说是啊,“我看了那么多话本,难道都是白看的吗。”
由此可见,她对男女之间感情的理解,都是从话本和一厢情愿的动心上来的。她自诩见多识广,太子在她面前简直过于清纯,甚至有点烂泥扶不上墙。
“那不是还没成亲吗。”药藤迂腐地说,“小娘子也太吃亏了。”
居上瞥了她一眼,“我进行辕三个月,还有人相信我的清白吗事已至此,束手束脚干什么,别白担了恶名。”
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凌溯也只是嘴上厉害,真让他留下,他却逃之夭夭了。
算了,不行就不行吧,再等等也不是不可以。
居上脱下褕翟,崴身倒在美人榻上,“殿下不让我回家,为了那一万钱,我就坚持一下吧。十月十六是千秋节,那日他要进宫祝寿,我闲着可以回去一趟。和月不知道怎么样了,孩子怪可怜的,我在这里多留一个月,就能攒上一万钱,等她大一点,给她做体己。”
所以当姑母的操碎了心,将来五兄和五嫂各有各家,和月两边都没着落,孩子是无辜的。就算有祖母和家里人爱护着,终究少了点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就要经历人情冷暖,五兄真是造了大孽。
好在凌溯安排的事有了新进展,第二日就听说崔十三已经和胡四娘约定了,后日上乐游原赏枫叶。
居上心道还挺有诗情画意,冒着严寒赏枫叶,不怕这天降奇寒,树叶都落光了。
不过不要紧,有了这次出行,就能让五兄开眼,让他知道自己过去到底有多荒唐。
居上提前安排,那日正好是旬休,让五兄身边的随从把这消息含含糊糊呈禀上去。当日她早早换好了胡服,戴上深深的胡帽,拽着凌溯,潜伏在枫林必经的茶寮里。
骨碌碌的一双眼,警惕地看着每一个来往的行人,悄声道“天凉了,游玩的人不多,能冒着西北风赏枫叶的,一般脑子都不好。”
凌溯今日穿着青黛的夹袍,领上一条厚厚的白狐围领,把脸遮去了一大半。
他也随着她的视线观望,因临窗坐着容易暴露,身子下意识向后倾斜,试图让窗框遮挡别人的视线。
其实胡四娘没有见过他,他不必那么小心翼翼的,倒是居上,嫌围领碍事,解开了耷在肩上。
凌溯向她比手,示意她将围领围好,手刚放下,便见一辆马车停在了茶寮对面的直道旁。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男的体贴搀扶,女的小鸟依人,不用细看就知道正主来了。
居上手忙脚乱扯好围领,放下了茶钱,示意凌溯跟上。
两个人挨到门旁,看着崔十三和胡四娘有说有笑经过,气得居上“呸”了一声,“勾得人家妻离子散,她倒物色起新郎子来了。”
至于其中原因,她也分析过,胡四娘为了和五兄在一起,没少受委屈。辛家自是不接受她的,五兄前阵子忙于兰台的公务,也冷落过她,加上上回又挨过她们姐妹的打,心里正彷徨,这时候来个温柔体人意的男子,五兄就成了破布头,上不了台面,只配用来擦地板了。
凌溯看那两人缠绵走远,低声告诉居上“御史台已经有人准备弹劾五郎了,说他私德不修,引诱官家女子。”
居上心想被弹劾也是活该,如今朝堂上很讲究为官的德行,他为了外面的女郎,无端与家中妻子和离,虽然不触犯刑律,但名声一坏,这官就做不踏实了,毕竟御史台是连官员骑马吃胡饼,都要告到圣上面前的。
但光是五兄受弹劾,那胡四娘呢
居上问“可有人弹劾凉州别驾,纵容家人与官员厮混”
凌溯无奈道“胡四娘早就除去门籍,前两日上报官衙立了女户,凉州别驾和她无关了,弹劾也没用。五郎这头的麻烦,我得压下来,毕竟事关辛家,闹大了岳父大人脸上无光,累及象州的二叔不算,东宫也会被拖带牵连太广了,不得不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