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几人将船头合力拉上碎石滩后, 峦老头这才顾得上喘口气问起“这船是咱家的”
“是咱家的。”峦星河笑着回道。
大人们还没做出反应,一群半大孩子反倒是乐得高声欢呼起来,周家三个小子看着比谁都高兴, 一大群孩子围到船边叽叽喳喳吵个没完。
“峦老弟果真说到做到,说买船就买。”周老大一辈子都么这么靠近过船, 小心地摸着船舷感慨道。
“都是为了孩子。”
“是啊,都为了孩子。”周老头也跟着叹道。
至于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孩子们,此刻正跟个猴儿似地爬上船, 传出阵阵惊呼。
“好多糖。”
“这纸包里是啥好香啊, 有肉味。”
“姐,有布,有花布, 肯定是舅舅买给你做衣裳的花布。”
“哥, 我想吃糖。”
峦星河摇头失笑,只当没看见峦文悄悄伸出的脑袋, 转头问起大家在这的原因。
“打算砍些木头回去盖柴房。”峦老头抹了把额头的汗笑道“把大树砍掉些,以防日后有大虫躲在附近, 咱们从此处进出也安全些。”
峦老头只是提前将自家下到九方河比较宽阔的石滩路线探查了翻, 趁周家要盖房, 趁机将路清理下,也算为日后做打算。
就是没想到, 峦星河这船说买就买了,也恰巧选得此处停靠,两方人只是纯粹碰到了一起而已。
“走走走, 先回家去。”
将船上货物全部卸下,随便选块大石拴好,几人就放心回了家。
山中只有他们两户人家, 河对岸也是深山,这附近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个活人,根本不用担心船会被偷。
唯一让峦星河觉着有些麻烦地就是将船拖上拖下的很是麻烦,日后闲下来还是要建个简易码头才行。
大年初二,阴。
喔喔喔
公鸡刚叫三声,钱氏就来敲响峦星河的屋门提醒“早些起床,今日得带孩子去他们姥姥家走亲戚。”
“好。”
屋内峦星河翻身坐起,先长长呼出口气后,才认命抬腿下床。
年初二走亲戚是原主心中最不情愿的事之一。
父母逃难而来无亲无故,原主唯一的亲戚只有亡妻娘家,真要说起来那实在是个一言难尽的奇葩地方。
原主亡妻曾氏,别看下嫁给个山民为妻,其实曾家也算是个耕读世家,曾氏父亲还是个秀才。
当年若不是岳父非要再次赶考需银子当路费,原主是无论如何也娶不到秀才家姑娘的。
可惜曾氏嫁到峦家后众人才得知,娶得媳妇大字不认一个,且被教得木讷不已,平日里连头不敢抬起直视人。
要真论起来,还不如寻常百姓家疼爱孩子。
匆匆起床洗漱完踏出房门,孩子们房间虚掩的门忽然被拉开,一道白色身影如闪电般飞窜而来,下一瞬峦星河只觉脚背上已多了个热呼呼的肉团子。
“三足。”
摇头晃脑的白色小狗正是三足,才半日没见,小家伙好像又变了些,方才那跑动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来竟缺了条腿。
“三足,三足。”峦武趿拉着鞋子在后追来“外边冷,你就在屋里待着。”
这一幕被坐在廊下抽烟的峦老头尽收眼底。
“三足日后是要看家护院的,你成日里将它关在屋子里作甚”
教训完孙子,又转头瞪了眼已弯腰将三足抱起来的峦星河“谁家养的狗连黑面馒头都不吃,你这是养了个祖宗吧。”
峦星河挠头傻笑,知道此刻决不能出言,干脆也跟着瞪了峦武一眼“三足是看家狗,你关在屋里做甚。”
“还不快去穿衣裳,一会儿你爹带你们去坐船。”
钱氏一直坐在堂屋门口做衣裳,只乐呵呵地望着三代人说话,见时辰不早,这才出声提醒道。
年前峦星河不仅买了条船,还拿出百两给存下,加上买的那些个料子,钱氏这些日子心里就跟泡在蜜罐里似的,看啥都顺眼。
一听要坐船,峦武便立即窜回厢房中,催促起弟弟们快些穿衣裳。
“厨房的腊肉多带上两条,切莫让曾家人寻你麻烦。”
但很快,钱氏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心情一落千丈,闷闷不乐地扒着门框小声问“爹,咱要去姥家拜年”
“对。”
“咱不去不行吗,每年去拜年表哥都要取笑我们,我不想去。”
“我也不想去。”峦文在屋内高声附和。
“咱们今年不在他家过夜,礼送到就走,下午爹还打算带你们去县城玩,真不去”峦星河手下撸狗不停,笑着看向瞬间变脸的长子。
“要去”
“舅舅,我也要去”
“爹,我要去。”
屋内传来七嘴八舌地回应声,逗得峦老头笑眯了眼,方才的怒气早不知飘到了哪去。
若不是有几个孩子成日里闹腾,这山中的日子怕是无趣得紧。
曾家坡。
“爹,咱家的船好快啊。”
不过小半个时辰,一大四小就出现在了曾家坡村口,峦武回想起他们方才顺河而下的情景,还觉得意犹未尽。
就是可惜,船只能停到临村码头,再走两刻钟才能到曾家坡。
“一会见到外祖父和外祖母,要记得先问好,知道了吗”峦星河摸摸长子后脑勺翘起的一撮短毛,温声嘱咐道。
曾氏父亲名为曾又道,家中晚辈对其称呼只能用祖父或外祖父,而不能用寻常人家的姥爷。
若不提醒,恐怕一张口就要被训斥为不懂礼数。
“知道了。”峦武抿嘴,峦文则是傻乎乎地跟着大哥点头“不能叫姥爷要叫老太爷。”
“是外祖父。”孙永奶声奶气地纠正。
“就是老太爷。”峦文撇嘴,有心想大声说些什么,又怕被峦星河听到,忙小声地凑到表哥身边说起悄悄话。
人人都说穷秀才富举人,两者之间一个天一个地。
曾家便是如此,明面上瞧着盖的是青砖大瓦房,可村里谁家不知,其实偌大院子就是个空壳子而已。
峦文年岁虽小,可一点没说错,曾又道在曾家就是个老太爷,还是那种吆五喝六自诩高人一等的“老爷”
刚走进村头,峦星河一行就被聚在一起说闲话的大娘们认出了身份。
不过碍于他牛高马大,除了说说闲话外,根本没人不敢搭话,免得峦星河一个冷眼,就能吓得晚饭都吃不下 。
“那不是曾家的孙女婿吗”
“曾家那丫头片子都死两年了吧,这孙女婿还每年都来拜年呢。”
“说起来那曾家可真不是人,为了几个钱就将二丫卖给了山民,要不咋会早死。”
“反正又不是亲生的。”
最后一句,那位大娘声音轻得像是蚊虫飞过般让人听不清楚,但偏生走远的峦星河听了个清清楚楚。
猛然一震,他狠狠皱了皱眉。
“你们先在这玩一会。”
将手里的年礼交给长子后,乱星河提了包糕点折返到大树下,吓得几个妇人全都似是被扼住了喉咙般不敢吭声。
“几位大娘过年好。”
峦星河笑,将手中糕点展开,露出里面香气四溢的蛋黄酥来。
几人神色这才稍微缓和,黄灿灿的糕点她们哪有机会见过,这边笑着客套手已经不客气地伸手拿了个干干净净。
最后纸包里连点渣子都没剩。
“你这个后生倒是孝顺,媳妇儿都没在了,每年还来看岳父岳母。”
俗话都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有见峦星河并不似那般可怖,胆子大的便先开口说起话来。
“几位大娘也知道,二娘生前岳父岳母也不喜欢这个女儿,更不喜欢我这个女婿,但”眸光看向远处蹲在路边玩草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