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綦瑶离开了医舍,却没有走远,拐了个弯,来到医舍另一头的窗户之外。
由这扇大开的窗,可以清楚看到医舍里的情形,当然也包括里头正处於极度煎熬的鲁大山。
在綦瑶来之前,窗外早就站着一道倩影,将鲁大山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那道倩影的目光哀怨,却又闪着奇异的光芒,显得矛盾又挣扎。
那道倩影,赫然就是传闻被掳至鬼族的綦菡,她消瘦了些许,原就娇柔的外表,更是显得弱不禁风,凸显了楚楚可怜的美感。
「瞧你这模样,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是想心疼死谁啊?要我是男人,也要被你迷死了。」棋瑶来到綦菡面前,没好气地捏了一把她的俏脸。「啧啧啧,失踪了几年,果然乖巧许多啊,要是小时候我这么捏你,你定然要气我三天三夜的,看来你为了那个蠢男人,真的改了很多呢……」
綦菡微红了脸,不依地道 「我哪有,我本性就是乖巧的,只是以前……唉,被大家宠坏了嘛。」
「宠你最多的就是里头的那个蠢男人了,方才他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綦瑶开门见山地道,「怎么样?躲他这么多天了,你有什么想法?」
「我……我不知道。」綦函眼中流露出迷茫,视线却没有离开过屋内抱着头鬼叫的鲁大山。「我应该要很恨他、很气他的,可是看着他痛苦,我也痛苦……」
她抚着心口,那儿正一阵一阵地抽疼着。「大姊,你知道吗?每次我见到他浑身是伤的回来,我就觉得心好痛,对他的怨慰似乎也一点一点被磨掉了,像他现在身上的伤,没有一个月的休养果不可能复原的,但他却已经领了下一次任务,这是因为他以为我在鬼族,想要早点把我救回来……」
綦摇听了,忍不住翻了一记白眼。「你未免太好搞定了,一个苦肉计就打动你了?」
「他不是会用苦肉计的人。」綦函直觉为鲁大山辩解。
「因为他够蠢啊!」綦瑶沿好气地暗着自己没用的大妹。「你在被他打动之前,先好好想想那家伙是怎么伤你的,你辛辛苦苦倒追他,结果他却不领情,不仅在村人面前嫌弃你,还一直想把你送回家,还有,都已经和你山盟海誓了,遇到大事却把过错推到你身上,要不是这样,你会离开他吗?会哭到眼睛都快瞎了吗?」綦瑶慢慢地肃起脸,窍指点了点綦菡抚在心口上的手背。「女人每次为男人受的痛,都要好好的记着,如果不能保证不会再痛,就不要轻易原谅。」
她的话句句敲在綦菡的心上,她想起了那日被鲁大山误会后,她是多么心碎的离开,在那一刻,她真的觉得万念俱灰,全心全意付出的感情破碎一地,犹如世界崩塌了一样。
可是事后想想,她或许也是冲动了。在当时的处境下,她贸然离开无疑是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万一真的遇到鬼族,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她的冲动只是害苦了自己。
而且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是她出门一趟,回来就发现家破人亡,说不定她会表现得比他更崩溃、更无理,就像那时她见到父亲的坟时,也是数度哭昏在墓前,还是靠他才慢慢坚强起来。
再加上鲁大山之后的表现,在在说明了他有多么在乎他,几乎是舍生忘死,所以她才会慢慢的放开了胸怀,将过去的情感一点一滴的拾了回来,形成对他的不舍。
不过看在理智的綦瑶眼中,那却是太便宜了鲁大山,她大妹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於是她又加油添醋地说道 「綦菡,你千万不能太心软,不然那蠢驴不会珍惜你的,这次就让我们好好整整他。被砍出个几道伤算什么?反正他又没死,命硬得恨,越痛,他以后才越能明白得来不易啊。」
「大姊,其实我不想……」綦菡很想说她并不希望看到鲁大山那自虐似的战功,因为一道道深刻入骨的伤,早就证明了他对她的爱。
綦瑶摇头打断了她,「对,不要想太多,看着就是了,接下来龙潇会安排难度更高的任务给他,他一边杀敌,一边赎罪,也算是为我们大夏国做一点事吧。」
「可是他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如此反反复复,身体状况只会越来越糟……」 綦菡担忧地凝视着鲁大山。
「有你这神医在,他死不了的,你对自己的医术没信心吗?」綦瑶一副不认为这是回事儿的模样,轻松地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再说了,我倒很想看看他倒楣的样子呢!走吧走吧,再看下去就要被他发现了,他那死性子,如果知道你根本没有被鬼族抓走,还不知道要掀起什么风波。」
綦菡心头一动,即使还想再多看他两眼,却仍是乖乖的跟着大姊离开了。
因为大姊说的太对了,他们的感情已经受过一次误解,要是再来一次,那种裂痕她都不知道弥不弥补得起来,只是鲁大山若是知道了他这一阵子的拚命都是出自於一个爱妹心切的姊姊的设计,会不会发飙呢?
綦瑶背对着綦菡走在前头,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笑意,心中暗付忖着,鲁大山,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綦菡是禁不起激的,如果你还不好好把握,敢再误会綦菡一次,那么就别怪我棒打鸳鸯了。
月黑风高,几名黑衣人由鬼族的方向快速地奔向磐石城。
他们用着奇怪的节奏敲着城门,不一会儿城门打开了,黑衣人如鬼魅般钻进了城里。
这时候开门的守卫士兵才发现,进来的五个黑衣人中,竟有一个是被抬着进来的,身上刀痕遍布,鲜血斑斑,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不过守卫士兵很聪明地没有多问,连忙让开了身子,黑农人也不罗唆,抬着受伤的伙伴就往医舍的方向直冲。
已是三更半夜,医舍里早就没有了坐诊的大夫,但几名黑衣人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受伤的伙伴已是命悬一线,又想着医舍里的伤药最近变得十分有效,他们也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念头,将人送来……
「不!」綦菡蓦地惊醒,弹坐起身,想到方才梦里的片段,她仍然惊魂未定。
她梦到鲁大山失手了,他这次要刺杀的物件是鬼族皇室的一个重要人物,他虽然成功的杀死了对方,但自己也被对方的护卫刺成重伤,好不容易杀出重围,但离死亡就差一步了。
这种不安的感觉笼罩着綦菡,让她再也睡不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姊的话吓到了,她总觉得鲁大山似乎真的出事了,而他正在冥冥之中召唤着她。
她只要再拖延几刻,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她如果不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许此后就是天人永隔……想到这里,她急忙下了床,换上外衣,提着油灯推门而出。 夜晚的磐石城有宵禁,但綦菡的住处与士兵医舍只隔着几间房子,方便她将制好的药送过去,也方便她偷觑思念的人,想不到这样的方便,到了这个晚上让她畅通无阻,很顺利地进到了医舍。
然而才进到里头,她便见到几抹黑影,吓得她差点放声尖叫,然而油灯一举,她看到其中一个躺在病榻上的影子,叫声立刻卡在了喉头,手忍不住一松,油灯就要落在地上。
其中一个站立的黑影很快地冲了过来,敏捷地接住了油灯,见到綦菡,这人急急开口道 「綦神医……」
「是鲁大山,对吗?」綦菡很想快些走到病榻边,但她颤抖的双脚几乎动不了,她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慢慢移动过去。
因为她好怕,她好怕自己等会儿看到是一具屍体,她怕自己的梦境成真,更怕自己一时的不原谅,让两人从此天人永隔。
那将会是永生永世无止境的伤痛和遗憾啊!
她好像有点懂了鲁大山奋不顾身去杀鬼族的心情,只是为了弥补他的遗憾,但这次若是换成她遗憾了,能够弥补得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