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信!拜托!」陈家芬尖叫,「是不是之前的广告导演?只要你去拍摄现场,他就脾气特别好…,:还是上次接待小天王时遇到的经纪人?他说过好几次想追你耶,从那之后,小天王的事务所方面跟我们配合度超高!还是……」
「都不是二宋淩心笑着摇头,「陈姊,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
「才怪!追你的人真的超多,只是你都装没看见!」陈家芬突然朝她挤眉弄眼,「还是我猜对了,你跟我家堂弟是远距恋爱?你们也真辛苦,不过,你这样很感人哪!男友在那么远,还乖成这样!」
宋淩心哭笑不得,「真的不是,陈姊,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呀。」
「我不信!你这么深藏不露的人,就算是,也不会承认!」自从发现宋淩心隐藏自己外语能力长达八个多月的事实后,陈家芬已经不相信宋淩心了。「我堂弟这两夭要回台湾度假了,你们一定会见面吧?」
「他说会约我们一起吃饭……」这当然包括陈家一分。
「不用不用,我不想当电灯泡,机会难得,你们好好去约会吧!」陈家芬再次挤眉弄眼,拍拍宋淩心的肩之后,不让她有反驳机会地离开了。
宋淩心很无奈。她怎么解释也没用,毕竟陈亦名真的是她仅有的朋友之一,回台湾之后,也一直还有联络 当然是私下的;陈亦名在她重重的请托之下,很爽快地答应,绝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她的行踪跟去处,交换条件是,宋淩心必须常常和他保持联络,好让他放心。
上次雪国机场一别之后,再次见面,是在炎热的台湾。
「你瘦了!」相约在公司附近的小餐馆,陈亦名一见到她,就大叫,「瘦这么多!你都没吃饭吗?是不是在减肥?」
宋淩心微笑不答,温暖的笑意荡漾着,可是,她的眼睛却很忧伤。
陈亦名这个粗中有细的阳光男孩,一面吃饭一面聊天,兴高采烈地报告近况之余,还不忘暗中观察她。
她真的瘦了,突然成熟了好多的感觉。五官还是一样细致美丽,却少了一种夺目的光彩,被细心宠爱、百般呵护出来的甜蜜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耐人寻味的沉静味道。
终於,在喝餐后红茶的时候,陈亦名忍不住了。
「淩心,你不快乐?」他直率地问。
「我还好呀。」宋淩心反射性地回答。
「骗人。」陈亦名摇头,略圆的脸上露出忧虑的表情,「我看得出来,你好像有很多心事,而且……」
他说到一半突然沈默了。看看她,又看看面前的瓷杯,好像在考虑什么严重的事,难以启齿的样子。
「怎么了?而且怎么样呢?」
「我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不生气。」事实上这是多余的,陈亦名从来没看过宋淩心生气的样子。「我……我回台湾之前,有、有跟你妈见过一次面。」
宋淩心的心脏猛然重跳,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为……为什么?」
「你妈打过几次电话,问我到底有没有你的下落。淩心,我不知道你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但是你妈真的很关心你。」
想到宋母苍老疲惫的语气、诚恳卑微地拜托着小辈,殷殷询问宋淩心的下落……陈亦名抓抓头,他实在没办法硬着心肠拒绝到底。
「所以,你说了什么?」
「我只说你很好,但是我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我想你妈妈不相信我。」陈亦名叹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这是你妈之前来找我时,托我带给你的,我实在没办法拒绝。你该看看她的样子,就算是铁打的人,都会心软。」
宋淩心好像机械人一样,动作僵硬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好厚一叠钞票,还贴心地换成了台币。
「你妈怕你没钱用。她说,反正不管什么时候、还要过多久,只要我还有机会见到你,就拿给你……」
宋淩心已经听不清楚他后面说了什么,眼眶中又刺又辣,但她还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想到几个月前的那一天,她与宋凯的事情爆发之后,一直没有正眼看过她,也没跟她交谈过一字一句的宋父,安静地来到她的房间。
「教养出宋凯这种畜生,占你的便宜,是爸爸对不起你。」严肃刚硬的宋父,低下已经有了许多白发的头,向她致歉。「我会赶他走。但只要他知道你还在家里,一定会想尽办法回来,就算送你回山上老房子也没用……加上媒体知道的话,根本不会放过你……淩心,你走吧。去远一点的地方,不要让宋凯跟你妈妈知道。」
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亲如第二个父亲的宋父哽咽。
她没有多问,也没办法争辩什么。宋家曾经如此无私地照顾她多年,而今闹成这样,眼看父子就要决裂,宋父都已经开口,她能不走吗?就算宋父没开口,她也早就准备要离开了。
已经偷到了这么多年的时光,一旱受过太多不属於她的一切,早就知道会有尽头,就像她亲生父母鹤鳔情深,却依然无法相守到白头;太小就经历无常人生的她,比一般人更宿命,更退缩。
难受的是,他们的欺骗,把情况弄成这样难堪。贪恋沉迷在秘密爱情的结果,不敢面对事实的胆怯,得到了报应,不只在自己身上,还摧毁了一家人。
「爸爸知道你已经要走了。」宋父说出口的话,把她吓了一大跳,好像心事被看穿一样。
只见宋父拿出了信封,塞到她手里,厚厚的一叠,一摸就知道是钞票。
「爸爸,我不……」
「拿着吧,爸爸没办法照顾你了,你要自己小心。」宋父沈默了很久,好像一口气哽住了,说不出话,好半晌才继续,「别让妈妈知道,就说你出去散心几天,我会跟她解释的。」
「那……哥哥……」
「不要再提他。」宋父的嗓音转为冰冷。
就这样,她离开了。那些钱确实让她在刚回台湾时,不至於挨饿受冻;而今,陈亦名捎来的,是宋母一模一样的关心。怕她饿着了,怕她冷着了,怕她没钱,没办法照顾自己……两位老人家塞给她的钱,已经足够让她过一整年简单却不虞匮乏的生活。她都二十三岁了,很多比她年轻的女孩,已经在赚钱养家,而她……
「淩心,不管怎样,就算在跟爸妈赌气,你也捎个讯息回去吧。」不知内情的陈亦名依然耐心劝说着,话声把她从辛酸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依然低头不语。
「还有,你那个很帅但很可怕的哥哥,也去学校堵过我好几次。」陈亦名露出余悸犹存的表情,「我一直怕会被他打。你也知道,你哥是国家级运动员,又高又壮,我被他猫一拳,大概没死也半条命了!拜托你,如果是跟爸妈闹意见,你至少可以跟你哥联络一下,我记得他挺疼你的,不是吗?」
宋淩心倒抽一口冷气,试图平缓那突然又急又快的心跳。
这么久了,还是一听到他的消息,心脏就不受控制。又酸又甜的感觉慢慢蔓延,让她全身都热起来。
当晚,她根本没办法入睡,连平常仅有的几个小时睡眠都得不到,脑中像走马灯一样,不断有画面跑过。
除了宋家的严父慈母之外,大部分都是那张英俊冷峻的脸。
看着她的时候,会有温柔入骨的表情。在人前不能表现太多,只有一双俊眸流露炽热的情立息,总是在无人注意时锁定她,让她脸红心跳,小鹿乱撞。
拥抱她的时候,火样的热情又像是冲破冷静的外表,要烧毁她;她只能在熊熊大火中融化,在他的渴求中,无怨无悔地付出一切,身体,心……
是的,她真的不后悔。即使要离开温暖的宋家,要一个人过生活,要孤老至死,她都不后悔。经过那样猛烈的爱情洗礼,就好像一朵一化已经盛开过,不可能再为谁灿烂了。
她在辗转了好几个小时后,认命起床,开了床头的小灯,拿本书当垫子,找出纸笔,开始写一封短短的信。
写了又撕,撕了又写,直到天色渐明之际—笔记本还是一片空白。
该怎么写?又该写给谁?
爸爸,妈妈,哥哥,我很好,请不要担心。谢谢你们的照顾。
为什么如此简单的几个字,她会写不出来?手中的笔,为何有如千斤重?那些熟悉的异国文字,写了之后,怎么每个都好陌生?
草草写好,撕下折起,她找了信封装进去,不敢多看。
过了几天,她把信交给陈亦名。
「请你回去之后,把这个转寄到宋家……」她知道陈亦名还想多问,只是温柔地制止他,「也请你不用多说,好吗?」
「淩心……」
「谢谢你,你是我的好朋友上她回以浅浅的笑,柔得令人无法拒绝。
「这样真的好吗?」陈亦名还是忐忑地问。
她静了片刻。「嗯,这样应该是最好的。」
至於那些心痛,那些无眠的夜,刻骨的相思……她可以忍受的。只要时间过去,宋父不可能气亲生儿子气一辈子,血浓於水,总会没事的。
而她,应该慢慢就会痊癒,或是习惯自己一个人。
☆☆☆.☆☆☆.☆☆☆
三天后,陈亦名将信件转交给宋母。
当晚回到家的宋凯,察觉母亲异常的恍惚,以及潮红的眼眶。
七天后,他再度到学校找陈亦名,两人在校园的角落谈了半小时。
而十一天之后,宋凯第一次踏上了台湾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