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暖室中贴着厚厚的窗纸,阳光照不进来,显得格外幽暗,让万历的脸色看上去阴晴不定。
五位大学士却趁势对万历形成了高强度联合哄骗之势。
“臣等之前也听说过这一大逆不道的奏章,却一直未见其下阁,窃以为陛下选择留中不发。”许国满脸崇拜的对万历道:
“我们几个便在阁中私相颂叹,都说圣度宽容、超越千古,比当年的唐太宗还更胜一筹!”
“是啊,臣等都打心眼里佩服的紧。”浓眉大眼的刘东星也重重点头道:“为能生逢明君而庆幸不已!”
“哦?”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万历神色稍霁。
“所以依臣愚见,陛下还是不要处理,将此本继续留中为好。同时请容臣等将陛下此番圣度宽容载之史书,传之万世。使万世之后都称颂皇上乃尧舜之君!”许国更是煞有介事道。
“感情这还成好事儿了?”万历彻底被忽悠瘸了,他望向从不骗人的赵守正,希望能得到准确的答案。
“那可不!”只见首辅大人毫不冲疑的重重点头道:“此乃盛事!”
“嗯……”万历一阵咬牙切齿的想要点头,却胸口起伏几下,感觉就像吃了屎味冰淇淋一样。说恶心吧,还有点爽到了。但说爽吧,却又真他妈恶心。
遂憋闷道:“你们说的都对,只是朕气他不过!如何设法处置他,给朕出这口恶气?!”
“皇上,此本既不可发出,亦无他法处之!”赵守正见申时行朝自己递眼色,就知道火候到了。他便将那本奏疏再次放回御前几案上,态度强硬道:
“还望皇上宽宥处置,容臣等传语大理寺堂官,令那雒於仁上本请罪,辞职滚蛋!他势必痛哭流涕,感恩戴德,终生活在愧疚中!”
一味的软化和不了稀泥,关键时刻还要硬一下,软硬兼施方为稀泥王道!
见赵守正的态度如此坚决,其余四位大学士也力劝,万历终於勉强点点头,神色稍缓,只是犹不甘心的喋喋道:
“几位先生乃朕亲近之臣,自是知道朕的。朕若真的沉迷酒色,不理朝政,也不会看到那厮这本,气得年都没过好。”
“是,皇上只是居家办公而已。”赵守正唯恐他再变卦,忙安抚万历道:“九重深邃,宫闱秘密,臣等也不能详知,何况疏远小臣?那厮纯粹轻言讹信,不足计较。”
“人臣事君,该知理守礼!”万历又愤愤道:“如今没个尊卑上下,信口胡说。先前有个御史党杰,也曾数落朕,朕也容了。如今雒於仁就和他一般,就是因为当初没重处,这才又来拿朕刷声望!”
“对对对,人臣进言,固是忠君爱国。然须从容和婉。比如臣等平时,就不敢轻易进言。只有不得不言的大事,才敢陈奏。”申时行几个也是一个劲儿给皇帝做心理按摩,告诉他咱们是一伙儿的。
“你们真不是为了护着他?”万历狐疑的看着几人,样子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万万不会!臣等岂敢不与皇上同心?那等下级小臣,臣等毫无交情,岂敢回护?”许国也一脸忠贞道:
“臣等都是替皇上考虑,以圣德圣躬为重的!”
众人也一起点头。
“几位先生身为宰辅,尚知道尊卑上下,不烦劳於朕。那些区区小臣却每每妄言,纷纷议论,还好信口雌黄、以正为邪。一本一本又一本,使朕应接不暇。”万历指着自己的眼睛道:
“其实朕也有眼疾哩。如今掌灯后,同样看字不甚分明。那么多本子如何能一一遍览?还得诸位先生多上心,令他们少上本吧。”
“臣等蒙皇上厚望,却才薄望轻,不能镇压人情,以致章奏纷纭,烦渎圣听,臣等有罪。”赵守正忙请罪,又暗暗刺皇帝一下道:
“但臣等因鉴前人覆辙,痛定思痛,一应事体,上则禀皇上之独断,下则付外廷之公论,所以不敢擅自主张。”
我们是看到张太师的结局,才不敢再担事儿的。
万历老脸一红道:“不然,先生矫枉过正了。须知朕就是心,先生等人是股肱,心非股肱安能运动?朕既委任先生,每有何畏避?还是要替朕主张,任劳任怨,不要推诿啊!”
少让朕操点心,尤其是别再让朕挨骂。
赵守正忙率众起身行礼谢云:“蒙皇上以股肱腹心优待臣等,犬马犹知报主,况臣等受皇上高厚之恩,敢不尽心图报?任劳任怨四字,臣等当书之座右,朝夕自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