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揭发蔡总管的丑事,原本是想要拯救受欺负的费云昇父子,想不到费天居然顺水推舟将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她必须暂代总管的位置。

当总管月俸并不会增加,但事情可多了,她无法再像之前一样天天混吃等死,只要陪费云昇父子玩就好,反而要关在书房里,熟悉蔡总管扔下的大大小小事。

「娘子!」在月初看帐本看得昏天暗地时,费云昇突然开门闯了进来。「来玩来玩,我们到院子里抓蟋蟀!」

月初无精打采地望着他,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我没空,你和小瑾去玩!」

瞧她兴致缺缺,说话也有气无力,费云昇似乎也有些丧气。

「喔……」无奈地应了一声,他垂着肩走出去,还在她的提醒下将门给关上。

害他玩兴全无,月初也很无奈,只能振了振精神,逼自己的目光再次放到帐本上,想不到聚精会神才不到一刻钟,门又砰一声被打开了。

「娘子!」费云昇再次兴匆匆地冲进来,「我抓了这个给你玩,你看!」见他双手捂着,好像藏着什么珍宝,神秘兮兮地要放到她手上,月初也被他勾起了兴趣,伸出手就要接。

费云昇双手一开,一只蚱蜢就这么猛地跳出来,吓得月初尖叫一声,但惨的还不只如此,那蚱蜢恰恰好跳进砚台里,溅出了墨汁,之后居然还往月初的方向拚命跳,慌不择路的逃走,让她叫得更大声,整个人往后一仰,椅子便往后翻了过去。

她惊恐地闭上眼睛,悲惨的想,今儿个自己的命居然要交代在一只蚱蜢身上。想不到等了好久,却等不到疼痛的感觉,担惊受怕地微微睁开眼,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到了费云昇怀里,而那翻过去的椅子还好端端的在原位。

「你……」她纳闷地盯着他。明明她背后就是墙壁,而且还是朝着远离他的方向倒下,他究竟是怎么及时抱住她,还能把椅子放回去的?

此时,阿六从外头冲了进来,还拉着费瑾,没头没脑地直问:「怎么了?少奶奶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六定睛一看,少奶奶竟被少爷很亲密地横抱在身上,三人目光一对视,他暧昧地笑了两声,连忙捂住费瑾的眼,知趣地道:「呃……少爷,少奶奶,我先出去了,你们两位慢忙,慢忙……」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月初根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知道这下子误会大了,但她又要找谁解释去。

微微推开费云昇,她站好身子,理了理衣裳,那蚱蜢已经不知跳到哪里去。瞧着费云昇无辜的表情,她按下勃发的怒气,硬挤出一个笑容,「我不喜欢会跳的,以后别抓会跳的动物给我。」

「我知道了!」费云昇眼睛一亮,一个转身又冲了出去,令月初好气又好笑。拿块布拭净桌上的墨蹟,她关上门后重新坐下,逼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帐本上,结果才看没几条,门又被撞开,费云昇再次冲了进来。

这次,他手上居然抓了条蛇!

不待他靠近,月初已尖叫了起来。「你你你……你别靠过来!快把那条蛇丢出去!」

这笨蛋!她说自己讨厌不会跳的动物,他居然抓了个会爬的?

费云昇可惜地看了看手中的蛇,又看到她花容失色的样子,只能不情愿地将蛇往窗外扔了出去,表情似乎有些难过。

「这个你也不喜欢吗?那我再去抓……」

「别抓了!」月初连忙制止他,但见他的神情益发沮丧,她心头有些不忍,也知他只是想拿那些小东西讨好自己,而她似乎有些把情绪发泄在他身上了。她笑得有些难看地望着他,小脸抽搐着,尽量按捺住情绪道:「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会

跳的,也不喜欢会爬的,那些小小的、动来动去的动物更令我害怕,你……记得别抓来了。」

「我知道了。」

费云昇垂头丧气地转身走出去,月初看着他孤单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不过她现在真的没时间和他玩,只希望他孩子般的性子会一下就忘了刚才的不愉快。月初走过去关上了门,这一次她学聪明了,还上了栓,这才坐回椅子上。

这一专注在帐目上,就过了两个时辰,费云昇也没来打扰她,等阳光西斜映入了窗内,她才惊觉时间不早了。

伸了个懒腰,她起身打开门走出去,却发现府里乱成一团,每个人都东奔西跑的不知在找什么。

月初随便拦住了一个路过的婢女,那婢女一见是她,一副急得快哭的表情说:「少奶奶,少爷不见了!原本他还在院子里不知在找什么,居然一下子就不见了!大伙儿现在正在找呢!」

「什么?!」月初狠狠地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不见的?公公知道吗?」

「大概一个多时辰以前,阿六哥见少爷在院子里,就去帮少爷端酸梅汤,结果人一回来,少爷就不见了!中午时二老爷来访,老爷这会儿在大厅接待他,少爷这事儿还来不及和他说,不过估计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只是一时走不开。」

婢女口中的二老爷就是费天的亲弟费地,自从数年前兄弟分家后就很少往来,感情也很淡泊。不过月初现在顾不上去拜见这名义上的叔父,她急忙往院子走去,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才转个弯来到院子,远远从后门处就见到阿六匆匆跑了过来,一见到她,阿六表情变得惊喜,朝着她直嚷道:「少奶奶!少爷找到了!少爷刚从后门回来了!」

从后门回来?月初不由得有些生气,「少爷偷偷跑出府,你们居然没人知道,还在府里瞎找吗?」

「少奶奶,是阿六不对,阿六该死!」阿六跑近,虽然仍在喘,却先打了自己两巴掌。

「不过少爷要去哪里实在不是我们几个拦得住的,他总是有办法走得让每个人都发现不了啊。」

「什么意思?」她不懂他的意思,一群人会拦不住一个人?

「就是……唉,这叫小的怎么说呢?」阿六似乎有难言之隐,避重就轻地道:「阿六只知少爷这次出去好像跟少奶奶有关系,他不见之前一直嚷嚷着要找个少奶奶喜欢的东西,如今他人刚进后院,应该快过来了,他给你找的东西着实有点……少奶奶,你要不要看看?」

月初听出了蹊跷,这个费云昇身上似乎很有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不过她三令五申要费云昇别再抓东西给她,他怎么又有新花招了,而且还找到人不见?

这次,无论他装得多么可怜,她都要好好教训他,非得让他明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可!

等了一会儿,费云昇果然回来了,当他越走越近,月初的双眼也越睁越大,到最后连樱桃小嘴都张得大大的,完完全全的哑口无言,心里打好草稿要教训他的话全因她的惊讶被丢到天边去。

因为费云昇这家伙,出门一趟回来就回来,肩上居然还扛着一头野猪!

「娘子!」这会儿费云昇笑得比太阳还要灿烂,一把将野猪放到她跟前。「这次你一定会喜欢的!不会跳也不会爬,而且很大只呢!」

「你……」她整个人傻了,只能愣愣地问:「你为什么一直要抓东西给我?」

「因为你不开心啊!」他回答得很简洁,笑得很无邪,却更显出他的用心。野猪只有山林里有,肯定是城外抓的,而不过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他居然能出城打了头这么大的家伙,而且还一个人扛回来,只为了在最快时间内向她献宝、讨好她,逗她开心。

先不管他怎么办到的,月初真的被感动了,她鼻头忍不住一酸,差点没落下泪来,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没想到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竟是这个被众人笑是傻子的人给她的。

傻子又如何?至少她感受到他的真诚,他的无伪。他对她好是无所求的,只因为她对他那些微不足道的帮助,他就真心认定了她,把她当成自己人,如此单纯的情感多么难得?

被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月初忍不住一个箭步上前,拍了拍他头上的草屑,不怕脏的替他理了理衣裳,更无视他带着腥味的身子,最后牵住了他的手。

「相公,我带你去找公公,他怕是急坏了。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不会让你被骂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月初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做下一年后要落跑的决定,只知道自己一定要一辈子好好的保护、照顾这个傻男人。

月初领着费云昇来到花厅前,花厅的门关着,没有人站在外头,想必是里头的客人还在。

原本想掉头就走,等客人离去再来,但里头传出高声又带着点傲气的话语,令月初忍不住停下脚步。

「大哥,我也是为你好才告诉你这条路子。在京郊的那块土地,你每年收那一点点租金,根本不够塞牙缝,其中一半收成还得捐给皇宫呢!如果献给康王爷,以后咱们费家的生意都有康王爷罩着。」

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想来就是费天的弟弟费地。不过,这费地的态度很是嚣张,光听声音就令人反感。

「不,我实在不能答应你。那些佃户为咱们费家耕种也逾百年了,如果将土地送出去,他们的生活怎么办?」由费天的回答听来,他还是一惯的敦厚为人。

月初的手紧握,费天说的佃户她也认识一些,知道那些老实人确实只靠那一亩田过日子,她忍不住替他们紧张起来。

然而她一个人紧张也罢,突然觉得那只牵着她的大手也跟着回握,她纳闷地望向费云昇,虽然后者面无表情,但她总觉得他心里正思索着一些她不了解的东西。

「唉,大哥,若是你硬要留着那块地,万一康王爷生起气来,弟弟我可是保不住你啊。」话说得好听,但费地话中带有的威胁显而易见。

「这送土地本是莫须有之事,康王爷若会因此发怒,一定是你从中作梗!」费天的语气已经有些严厉了。

对!月初认同地直点头,正忖着公公千万不能向费地这样的小人妥协时,却赫然发现身旁的费云昇似乎有了异状。

只见一张总是灿烂傻笑着的俊脸阴沉下来,浑身散发出一种肃杀之气,好像跟他多说一句都会被他的目光冻死一般。看他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敢有人再说他是傻子。

「相公?」月初纳闷地望着他。

费云昇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冰冰地觑着紧闭的花厅大门,此时里头又传来费地嚣张的话声。

「大哥,我这也是帮费府在京城立足,多一个后盾总是好的。我可没存什么坏心眼,你不想想,若将来大哥你往生了,费府这偌大的家业还不是我接手?我还得替你照顾云昇那傻子呢!如果现在不铺好路,以后我在那些贵人面前不好说话,咱们费家的人恐怕也没那么好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月初身边的费云昇突然动了,他一个箭步上前,手只是随意一挥,花厅那两片门板居然就砰一声倒了下来。

月初倒抽了一口气。方才她书房的门也被费云昇撞开好几次,但至少还安在墙上,原来那时他出手还算客气的了。

花庭里正谈着话的费天与费地都一脸惊恐地望了过来,一见到是费云昇,前者眉头一皱,后者则冷冷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你这个傻子,难怪会这么没大没小,一点礼数都不懂。」

费云昇没答话,只是阴沉沉地盯着他,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倒是费天突然莫名紧张起来,语气顿时变得强硬,「费地,我们已经分家了,土地要怎么处理我自有主张,你日后别再说这些!」

「哼!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这土地献给康王爷的事我非促成不可,反正这土地未来还不是我的,我有权处理——」

「你……荒唐!」费天打断了他的话,表情提防却不是看着费地,而是偷瞥着费云昇。

「当初说要分家的是你,我们两家的财产如今也分得清清楚楚,就算云昇无法接下我的产业,也还有瑾儿在,总之你快走,否则我叫人赶你出去!」

「我偏不……」

啪!一个声响止住了费地的话,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却见到一截桌角被费云昇徒手扳了下来,那断面整整齐齐,比刀切得还平整。

众人皆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尤其是月初,经过这一阵子的相处,让她猜测费云昇似乎有些功夫,或许是病傻之前所练,没想到好像还挺厉害的。

「快走!你别再来了!」费天见状干脆直接推了费地的背一下,管不了是否失态。

费地心知继续留着也讨不了好,而且费云昇的行为真的吓到他了,反正要带的话已经带到,为了保全面子,他只能冷哼一声,匆匆离去。

直到他走远了,月初才见费天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禁问道:「公公,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不宜说,等云昇他……」费天才开个口,表情瞬间变得哭笑不得。

月初顺着他的目光往身边一看,方才气势淩人的费云昇又变回那个笑嘻嘻的单纯样,甚至还重新将她的手又牵了起来。

「……现在可以说了。」费云昇的变化,费天只是垂下肩一脸无奈。但他接下来并没有解释自家儿子的异常,只把费地来的目的说了一遍。

原来是费地知道康王爷想在京城附近盖一座风景秀丽的府邸,便想把费家在京城城郊那一大块土地送给康王爷做人情。

但那块土地租给佃户逾百年了,骤然收回就是断了上百户人家的生计,何况陡然送出一块地,这人情又不是算在费天头上,

对费天更没好处,那块地历年来收租正常,也是费天本来打算留着让费云昇养老的,当然不能答应。

「这叔父太过分了。」月初感叹着,即使是有钱人,像费地这样的人渣也不会少。「公公,那我们该怎么办呢?看样子,叔父一定会向康王爷献计,届时我们就算不主动招惹,也一定讨不了好。」

「费地因为当不了费府的当家,十年前便吵着要分家,我也按他的要求,将城北那片肥沃的土地,还有东市里那几个铺子都给他,结果短短几年间,他就将家产败光,现在在京城里钻营,靠着讨好一些达官贵人、收取些蝇头小利过活,想不到这次他又将算盘打回我身上!」

费天说得既叹息又难受。这几年费家不知出了什么事,分家后虽然他也将家产慢慢赚了回来,但人和方面却是每况愈下,不仅费地成了个坏胚子,费云昇更成了个儍子。

月初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安慰道:「如果公公不嫌弃的话,媳妇倒是有办法能解决府里的问题,希望能替公公分忧解劳。」

对她的心意,费天很是欣慰,不过想想还是摇头。「唉,我知道你聪明机敏,但这事可不是家里那些小打小闹,没那么容易解决,我在京里还认识一些人,或许能找他们一起想想办法。」

月初淡然一笑。她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不过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视为龌龊的技俩,现在倒是不方便向费天解释。

损及费云昇和费瑾的利益,就是损及她的利益,她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费地。

「公公,现在烦那些事也没用,就先别想了,倒是公公您能不能跟媳妇说说,刚才相公他似乎……」

「呃,我现在还有点事,就不说了,我先忙去。」像是在逃避什么,费天匆匆敷衍几句就走了。

这费云昇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月初只能抱着一肚子的狐疑,带着费云昇反身离去,但在经过门口的石柱时,赫然发现方才费云昇扳下来的那一块桌角竟硬生生插在石柱上。

她抽搐着小脸指着桌角,朝着傻笑不止的费云昇道:「相公,你怎么把这东西弄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