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第六章

的确匪夷所思。

在凝结的气氛中,季维澧主动将康沐芸的真实身份与阴差阳错与他拜堂成亲一事跟家人坦白。

「不管如何,这一次若不是她,我应该没有机会回来见你们了,我也认定她了,所以,我不想让她每天都活在担心会被拆穿的忧郁中,请你们接受她。」

语毕,顿时一阵静默,众人表情各异,有惊愕、有恍然大悟、有佩服。

事实上,他们在听闻管事描述当时的情景时,心中都有疑惑,一名千金小姐何来的力气能拖着季维澧下山?

季维澧给家人时间去消化这个消息,但他只要一想到她那时的所作所为,他的心仍然很震撼,仍然感动而温暖,在那当下,她就算丢下他,也不会有人责怪她,但她却竭尽心力,执意要把他安全的带下山。

「这孩子或许生於困境,才比寻常姑娘更有勇气、更有义气。」大家长高虹终於开口了,语气里尽是佩服。

曹萱也感动的道:「娘不说了,她坚持跟维澧同行,是要去守护他的,她的确做到她想做的事,这孩子,真的难得,也让我好不舍。」

季君豪频频点头,「虽是一名女子,但她表现出来的,绝不输一个大男人。」

「这是我们季家之福,我想你会主动告知,也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高虹赞赏的点头,「你放心,我们也认了她,但为了减少麻烦,这一次,她独力救你下山一事,我也下令要知情的下人们封口。」

「娘考虑的是。」季君豪附和,「要不,一旦冯贵福得知他要娶的四姨太成了我们的媳妇,肯定会上门要人,所以,一些会让外界起疑的讯息,封锁是必要的。」

「我明白。」季维澧压在心上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三个长辈相视一笑,总算是老天也有眼啊,把一个好姑娘送到维澧身边。

「你去陪她吧,也跟她说我们都知道她的事了,要她不必胆战心惊的,放心住下吧,老天也把她带到你身边,就是为了让你化险为夷的。」

季维澧微微一笑,先行退下了,一回到东阁寝室,陪着康沐芸的季晶晶立即识相的退下,让哥哥跟嫂子独处。

康沐芸一见到他,粉脸儿就先红了,因为这阵子,只要两个人独处,他都会轻轻抱着她,所以,也许是预期心理,她先一步脸红心跳了。

「还好吗?」他一拐一拐的走到床缘坐下,看着她的手。

她用力点头,「很好,你有没有跟长辈们说,我的手不过是皮肉伤而已,你的可比我更严重。」

「我是男人,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他笑着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大家都好感谢你,不停地城战你,你真的很了不起。」

又抱了耶!怎么办,她愈来愈习惯,也会期待他的温厚胸膛,这成吗?!

他轻轻抱着她,怕碰疼了她的手,额头轻轻抵着她的,看她的粉脸变得更为娇羞,「奶奶、爹、娘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认定了你,但对外,因为冯家的缘故,你暂时还是以韩芝彤的身份生活,这一次,换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快让你做回康沐芸。」

他说什么?她太震惊了,讷讷得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所以,等你的伤好后,我们当一对真正的夫妻吧。」

她倏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望着他,结结巴巴起来,「你、你在开玩笑?」

「我像吗?」他黑眸倏地一眯。

她有点头昏昏、脑胀张,因为救他,所以他要以身相许吗?!「可——为什么?就因为我救了你?其实,不管是谁都会……」

「不会!」季维澧真的很清楚,虽然他并不是很确定自己对她是否是真的男女之情,还是感恩,但无所谓,至少她赢得了他的信任,与她孕育一个后代,平静的生活,已经没有不像一开始那样难以忍受了。

从这一天开始,季家每个人都将康沐芸疼到心坎里,因为她对季维澧的不离不弃,完全收买了他们的心,每个人也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她像个少奶奶,凡事都有人伺候着、宠着,补汤、补品简直是当水在喝,不用钱的。

他们把她当成自己人,比二娘还像她真正的家人,对她好的不得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真的认了她,接受她这一无所有的小丫头。

天啊,他开始走什么狗屎运,老天爷终於眷顾到她了吗?

但远在白银市的冯贵福只觉得自己在走狗屎运,气老天爷不公平!

真不公平吗?冯家原本只是看天吃饭的贫瘠农户,几公顷农地也因为冯家人丁少,又请不起人来耕作,大多晾着,更显干涸,但这样光秃秃的农地却被人发现了大型的银矿脉,有土就有财,冯家咸鱼翻身,成了土财主。

住的是豪府、吃的是山珍海味、奴婢成群、冯家第三代独子冯贵福更是一个又一个美人儿娶进门,但最近,他是一肚子的闷气。

高高矗立的围墙,将外头朴实的街道与金碧辉煌的冯府隔绝开来,府内亭台楼阁豪奢又俗气,放眼望去一片金灿灿的,此刻,圆脸高壮的冯贵福左拥右抱三名如花似玉的妻妾,但一双色迷迷的眼却是直勾勾的瞪着高挂在墙上的第四幅美人图,郁卒啊,一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那些该死的劫匪,竟然抢走他的四姨太,至今仍音讯全无!

而季家肯定高兴死了,真是的,为什么他的运气就那么背?!同样两顶轿子,却是他的新娘被抢!这一天又一天的,只要想到这件事,他就一肚子火。

瞧见两人横眉竖目,三个美人频献殷勤,一一拿起桌上的美味糕点,就往他的嘴里送。

「冯爷有什么好郁卒的,季家这阵子也不平安啊,听说他们少主跟少主夫人上山去找款冬,两人都受了伤。」其中一名小妾将这几日才得到的消息说给他听。

「死了吗?!」他眼睛陡地一亮。

美人儿有些尴尬,「没有,只是受伤,但听闻小两口的感情更好了。」

他的表情顿时一沉,「这算什么好消息?!我的四姨太没了!」

另一位美人微微一笑,「那这个好消息呢?」她从椅子上起身,从柜子里抽出另一张画卷,将其摊开在桌上。

画中的美人生的倾国倾城,神情中却带着娇媚及贵气,这美人也是冯贵福极为熟悉的,他皱起浓眉,「这不是李映湘吗?!」

两年前,她因季维澧残废而解除婚约,他还特地派媒婆上门说亲,没想到那女人眼高於顶,嫌他有肚无才,是个草包财主,根本不愿下嫁。

美人儿笑得谄媚,「是啊,两年前,冯爷要她当正室,她嫌弃的话说得可多了,但就我所知,李家已经成了空壳,成不了多久,她就得沿街当乞儿,这一次,四姨太,她应该是愿意了。」她这一提,其他两位妹妹马上偷偷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冯贵福虽然是她们的男人,但天天只想着巫云之乐,她们若不从,便以春药喂之,简直把她们当妓女,多找几个美人儿来应付他的需求,她们也能轻松些。

闻言,冯贵福那双色迷迷的黑眸闪动着邪魅之光,当初他要娶李映湘当正室,不过是想侮辱季家而已,现在——

季维澧的心上人成了他的妾,他肯定很呕吧!光想,冯贵福就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好,真是个好消息,快派人张罗去。」

玉泉山庄也有个好消息。

康沐芸在季家用心的照料下,受伤好了,季维澧的脚伤也已复原。

「天啊,你看,我的手长出了新肉、新皮,以前粗手厚茧,这会儿竟然又嫩又白,」康沐芸又惊又奇的翻看自己的双手,呵呵直笑,「这是不是可以说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季维澧凝睇着她,这段养伤的日子,她真的没闲着,抓着季晶晶教她习字念书,逮到他有空,也拿着书本直问,看来真的有点成果了。

「是,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笑着回答,真的佩服她的乐天。

长辈们看到两人的伤好了,催促他们到城中走走。

城中吗?对季维澧而言,有点勉强,自从瘸了腿后,他都乘坐马车穿越天水城到外地,却似近乡情怯,愈熟悉的人事物,他反而愈怯於靠近。

当时,是不想看到同情的目光,但现在……他深吸口气,看着兴致勃勃的康沐芸,却冲疑了。

高虹、季君豪夫妇及季晶晶一看到他又如过去一样,只要谈到进城就脸色丕变,不由得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致看向康沐芸,「你劝劝他吧。」

众人先行离开房间,让小两口去谈。

「你怕那些你熟悉的人对你指指点点,还是怕听到有人笑你残废?」

这话一针见血,他脸色难看,「并不全然是如此。」

她拧眉,「外面不尽是些肤浅的人,何况,有些人身体有残缺,但心不残,我真的看不出来你需要因脚残而自卑。」

「我并没有,真是荒谬!」他打死也不承认他会自卑。

「那说错了,我道歉,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你就勉强一点陪我进城如何?」她笑眯眯的看着他。

季维澧别开脸,但眼神忍不住往下看着自己的脚,身为男人,胆子难道还比女人小,没有勇气面对外界的批评?残了就是残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走嘛——」她双手合十的请求,「我这个冒牌妻逛大街,也得冒着别人发现的危险呢,所以,麻烦你陪着我,帮我壮壮胆,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事,挑出来保护我,好吗?」

他蹙眉,抬起头,看着目光慧黠的她,忽然想笑,栽了,为了拐他出门,她姿态都摆软了,如果他再不鼓起勇气进城,连他自己都要唾弃自己了。「好,我们进城。」

「太好了。」

不一会儿,两人乘着马车离开,季家长辈们在大门目送他们离去,个个眼眶含泪,除了季晶晶,因为她本想跟着去的,但被长辈们硬是拉住,不让她去打扰,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嫂子真的是季家的大贵人,抱娃娃一事,应该是指日可待了。

半个时辰后,季维澧跟康沐芸下了马车,走在热闹的天水商店街上,这一路有摊贩、有店家,熙来攘往的人群中,也有不少穿梭在人群中叫卖点心、糖葫芦的小贩,但不管是谁,只要一见季维澧愿舍了马车,个个惊喜万分,热络招呼。

「少主,好久不见了。」

「这是少夫人吧,你好。」

「男才女貌,真登对。」

「听说为了款冬受伤,都好了吧……太好了。」

一张张真诚的笑脸,传递着温馨与祝福,季维澧原本僵硬的脸部线条也愈来愈柔和,不由自主的也面带笑意,尤其是康沐芸,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每一次他看向她,她总是回以一个鼓励的笑容。

她总是如此的真诚,他自我设限而变得狭隘的世界,因她的闯入再次变得宽广,他似乎真的明白了老天爷将她错置在他人生的原因。

稍后,他们还去了一趟位於城中的玉泉中药堂,忙碌的管事及伙计们一看到少主出现,拚命地抆眼泪,就怕是自己眼花,但有几名老奴仆忍不住眼眶泛红,封闭自己两年多的少主总算愿意走出来了,太好了。

而领着签据的百姓,也一连向他鞠躬感谢,到后来,他们这对夫妻差点没让那些一波波听到消息而赶来感谢的百姓们给淹没了。

原来,他拥有这么多!

当季维澧瘸着腿,握着妻子的手步出药堂,他走路的姿态也许无法像过去一样挺拔,但已不觉得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