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许浑意是一口气上不来,用酒气冲一冲,说不定便能转醒,那年轻人如此行事,似有几分医理在内,也有人想,许浑意受了内伤,脏腑中多半有淤血存在,酒液入喉,淤血四流,内伤不免更加更重,当真是书生做派,胡闹非常。

那姓孟年轻人给许浑意喂酒的时候,邓干一双眼像含了电似的照在对方身上,但那年轻人却仿佛未曾察觉一般,依旧不疾不徐地做着自己的事。

大厅角落里原本有两伙离得远远的书生打扮的路人,此时其中一伙人里稍稍年少些的那位压低嗓音,询问边上的人:"师兄,这人……也是武林中的好手么?"

被称作"师兄"的人大半时候都紧闭双目,直到此时才将眼睛睁开一线,片刻后道:"我瞧不出来。"

他们说话时声音本来就小,加上用了些凝音成线的功夫,除非功力比两人更高,否则就算是附近的人,也只能看见他们嘴唇在动,却听不见交流的内容。

那位师弟想,既然说是"瞧不出来",那就是没发现对方有身怀武功的迹象。

无知者无畏,那位年轻人不晓得江湖险恶,贸贸然将许浑意扶了回来,虽然理所应当,却难免有些落了邓干两人的面子。

他这么想着,便不由自主地替那位年轻人担起心来。

被称作师兄的人又道:"你看着点,别叫他们伤人。"

那位师弟:"可是师兄的伤……"

他话刚说了一半,便自觉消音——身为净华寺弟子,便是今日当真埋骨於此,也不枉师门教导,只是一定要护住师兄的性命才行。

被称作师兄的人在厅里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忽的笑了一下:"你别担心,这里……这里高手不少。"

邓干盯了那姓孟年轻人两眼,在心中暗骂晦气,今日运道不好,自己进门来立下的威,居然被一个不晓事的傻书生给破坏了,虽有些气,但即便杀了对方,也不过跟提刀杀一只兔子似的,吓唬不住那些老江湖,也没什么用处。

他目光来回逡巡,似要将大厅内的所有人打量个通透,末了笑道:"本来按着规矩,只要把红货交出来,便不伤你们性命,但是快过年了,总得见点彩头才是。"

邓干脸上一团和气,跟随在他身后的那群汉子们相比,倒似是个好人,但他外号叫做"笑面老虎",越是笑,就越是要动手杀人,不少人都晓得,此人不但拳脚腿上的功夫不俗,还擅使一柄单刀,刀法又狠又快,当年武林正道这边也曾有人想要缉拿他,却反倒被伤了不少好手,许浑意的师伯黎今锡便是其中一位。

至於孔三望,他的外号叫做"袖里藏刀",暗器功夫十分了得,又擅长用毒,一旦将飞刀功夫施展开来,厅内那么些人,无论如何也得死上几位。

杜家这边,马定源跟"画堂影上"张夫人使眼色,往孔三望身上看了两眼,意思是万一要动手,就先发制人,攻其手腕,只要对方的暗器功夫施展不开,那就更有把握护得杜氏父女逃出生天。

镖局那边的人面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末了笑道:"天气这般寒冷,邓兄还带着兄弟们外出,也着实辛苦,小可愿意奉上白银三百两,请兄弟们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