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1 / 2)

“调集驻军的加急军令, 已经出京了。”

皇后焦急道“他们多久才能赶到”

“第一批轻骑兵,十五日内可以抵达战场。”

“这么久”皇后急切地望着谢夺“你哥能守得住吗粮食够吃吗”

谢夺面无表情看着她, 沉默片刻, 坦言道“六哥的兵马只携带了足够抵达罗州的粮草,如今已经耗费十日的军粮,就算全军将士忍饥挨饿,最多也只能再撑七日, 否则体力不足以御敌。”

听闻噩耗, 皇后眼前天旋地转,身体斜斜软倒下去,被谢夺伸手捞住,扶到一旁坐在圈椅里。

谢夺低头安慰道“母后不必太过担忧, 这支叛军抢占地形优势发动伏击, 而我军死伤不过百余人,可见叛军存在兵力劣势, 并无太大威胁,即使真有危险,我军精锐骑兵也足以掩护六哥紧急撤离。”

皇后痛苦地摇摇头“阿广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将士们没有安全撤离,他肯自己一个人撤退吗”

谢夺没回答。

皇后虚弱地摆摆手, 嘱咐儿子道“快去给菩萨磕头,求菩萨保佑你哥哥挺过这一劫”

谢夺没有动。

“快去啊”

“母后。”谢夺沉声开口“求神拜佛又有何用这种时候,您该想想谁还值得您信赖。”

皇后惊慌地口中喃喃着给菩萨道歉,而后厉声呵斥儿子“不许胡言乱语”

“儿臣错了么”谢夺面无表情望着她“父皇修玄半辈子,大难临头时, 也没有神仙出手相救,是儿臣替他扛起了重担,对付那些居心叵测的奸党。如今,六哥出了事,我在朝会上要求调用京师守备,火速驰援,徐阁老一派竟无一人出列响应,这群人可信么可靠么”

皇后麻木地冷哼一声,哑声开口“那姓徐的早指望不上了,他本以为你会舍弃储君之位,主动让给你六哥,不料你代政之后,竟然第一个拿他开刀,他如今求自保还来不及,怎会关心你六哥的死活”

谢夺眸光微敛,沉声开口“是,此人根本靠不住,母后与六哥如今能依靠的人,只有我。”

皇后期待地看向儿子“你有计策救你哥性命”

谢夺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只需五千轻骑兵随我出京,四日内,必能击退乃至全歼叛军,救回六哥。”

皇后满面错愕“五千你哥领兵万余都被围困了,五千人如何能救”

“儿臣能做到。”

“不成太冒险了,要去,至少带兵两万,让其他将军领兵,你哥不在,你不能冒险。”皇后毫不犹豫地否决。

谢夺低声解释“我只能调用这么多人马,再多,就会惊动朝臣,继而惊动父皇,必然出不了京城。”

“胡闹”皇后含泪道“你哥如今生死难料,你还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带着五千人去送死吗”

闻言,谢夺平静的神色起了丝波澜,疑惑地看着皇后。

他本意是想提醒母后只有自己值得依靠,以免母后企图趁他不再京中联合燕王党再掀风浪,却没想到母后竟然不让他出京救援六哥。

“你哪儿也不许去,给我乖乖在宫里待着”皇后撑着扶手,吃力地站起身,难得对小儿子露出威严的神色“你父皇无力约束你,可还有本宫在别说你如今还是太子,就算将来御极,本宫也管的了你”

见儿子神色惊愕,似是吓傻一般,皇后深吸一口气,略微缓和情绪,温声道“你六哥深陷重围,大楚的江山只靠你一人担着,你七哥是个不晓事理的,万事都听从李阁老命令,你若是贸然犯险,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本宫怎么活”

母子二人沉默相对。

谢夺低声道“看来在母后眼里,儿臣至少比七哥可靠。”

皇后蹙眉道“那是自然,你七哥有脑疾,你又不是不清楚,他和母后都指着你和你六哥。”

谢夺注视着她,再次提醒“这是唯一能够确保六哥安全的办法,若是不让我出京,六哥必然会与将士共存亡,生死难测。”

“你这唯一的办法,要赌上我两个儿子的性命”皇后绝望地呵斥“母后只剩下你了,你胆敢涉险,母后立即吊死在你殿外”

这声悲戚地嘶吼,回荡在佛堂与廊庑之间,不断撞击着谢夺的耳膜,流入心脏。

如同春日的和风,盘旋在心底的积雪之上。

数月以来,凝聚在谢夺目光深处的寒冰一丝一丝碎裂开来,积攒着重重防备的阴郁目光逐渐融化,露出许久没有得见天光的稚气神态。

“儿臣的性命,可以与六哥并重么”

皇后蹙眉仰头盯着他“你这叫什么话你兄弟俩在母后眼里当然一样重要”

谢夺眯眼笑起来“有母后这句话,儿臣没有白来世间走一遭。”

皇后茫然注视着谢夺,忽然眸光一闪,终于听出了话中深意,刹那间脸色泛白,满眼惊愕,这些时日,儿子的疏离冷漠,都有了解释。

沉默许久。

皇后抬手让侍从全部退出佛堂。

大门关上,昏暗的烛火映照在皇后惨白的脸上,她退后一步,踉跄地坐进圈椅,哑声开口“你几时知道的”

谢夺立在原地“父皇中毒当日。”

皇后一惊,仰脸看他“陛下中毒了”

“母后不知情”谢夺已经确定父皇与李阁老联手欺骗了自己,却没想到连下毒的人,都不是母后,

“陛下不让我探望,我去哪知情”皇后急道“严重吗”

谢夺反问“父皇禁止探视,母后从未起疑”

“宫里那位道长说储君之外的人瞧不得,你父皇向来信奉那些半仙,我又怎会起疑”

谢夺看着她“母后又是几时知道的”

皇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约莫五六年前。”

谢夺略显惊讶,这比他猜想的晚了许多。

“你小时候长得敦实,脸上肉嘟嘟的,我当你这脸盘子随我,眉眼随了你父皇。”皇后痛苦的深吸一口气,回忆道“可到了十一二岁上头,你身量窜得极快,眼见着脸盘瘦下去,出落得一日比一日更像那个女人,又想到你父皇在你出生后换掉了我殿里所有侍从,我就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