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花语一十三(1 / 2)

尘缘已断。

就算要回去,也已经无家可归了;就算家还在,那里也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所以说,尘缘已断。

“塚宰,您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早就忘记!

常有人贪图仙籍的种种好处,对升仙这件事本身却不甚了了,所以糊里糊涂了断尘缘的官吏也为数众多。不糊涂的人,像浩瀚或青辛那样最初就抱有觉悟的人,到了理论上人寿将尽的年纪,也难免胡思乱想。总之,退出仙籍是一种风潮,抑或离经叛道,抑或终日惶惶。王朝有山,而神仙有劫,往往在劫难逃。能不能安然度劫,就得看应劫时的运势、机缘、造化以及应劫者自身的意志力了。浩瀚的双亲本是前朝高官,也就是说,就某种意义而言,浩瀚根本就是劫难的产物。

是的,劫,不是阳子一个人的难关。

从活生生的凡人升仙的所有官吏,都要经受劫难的考验。

正如王朝的第二山一般,度劫之后的人生是长久的稳定上升期。事实上,景麒甚至相信王的第一劫就是王朝第二山的发端。能否以正确的态度面对尘缘已断这个事实,对阳子来说,很重要。

“我对人类的婚恋状况并不了解。”景麒小心翼翼地说,“但我听说结婚离婚是人类的家常便饭,兴之所至就会野合,不合则散。”

“哎,不需要相爱作前提吗?”

“相爱?”

景麒困惑地问。

“哦,这里和蓬莱不一样。”

阳子想起兰玉,那个看起来就很贤惠的姑娘,对婚姻和爱情的态度是那么轻率。不,与其说她轻率,还不如说人家压根就没把婚姻和爱情从概念上联系起来。

“其实在蓬莱也很少有人真是为了爱结婚,放弃婚姻的理由更是千奇百怪。这么说吧,说到底,是道德观的不同。憧憬爱情,忠於爱情,是类似於真善美那样的,明明大部分人都做不到,还有人嗤之以鼻但就是够正统够道德……而这里的人对野合对经济婚姻户籍婚姻完全不以为耻,倒还真是对待家常便饭的心态呢。”

因为景麒不接话,因为想起兰玉而心情尤为低落的阳子,自顾自往下说个不停。

“我突然想通了,这是因为两地女性的生理结构不同。蓬莱的女人在两性关系中是易受损害的一方,从国家法律到人类的观念都给予特别关照。你能想象吗?景麒,怀胎十月,小宝宝在女人的肚子里一点一点长起来,如果这时男人来一句不合则散,你说女人怎么办?妊娠的艰辛,堕胎的痛苦,心力,健康,还有金钱方面的付出,理论上说完全可以丢给女人一个人……”

景麒的嘴唇动了动,但没出声。

“这里的亲子关系比蓬莱松散得多,再婚后抚养别人的孩子也毫无芥蒂,是因为子女无权继承父母的财产,不存在经济纠葛吧。不过,我认为‘不存在妊娠过程’才是根本原因。如果撇开继承家业传宗接代或者诸如此类的因素,蓬莱的父子关系不见得比这里的父子或母子更密切……”

“您的意思是,只有蓬莱的母亲,才会在孕育的过程中和子女建起奇妙的羁绊,也就是说,母子关系特别亲密一点?”

怎么也不想陪阳子谈论蓬莱的景麒,终於输给了好奇心。

如你所知,他这人向来没什么好奇心,只是阳子的字字句句都在触动他的心头之患。他太需要这个答案了。

“是。”

果然。

“母子关系凌驾於所有关系之上……这还真是不可思议。母亲去世的时候子女通常正当壮年,那么,所有的蓬莱人都会在悲痛中度过漫长的后半生吗?”

过度的紧张,让景麒声音发僵,浑身发硬。

“虽然母亲是不可替代的人,但人类总会念着亡母的恩情,和伴侣并非不幸福地携手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