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花语三十(1 / 2)

一下界就爱找贩夫走卒厮混的阳子酒量并不是那么差,但翌日的朝议她只能用头痛欲裂来形容。更要命的是,一贯早起勤政的景麒也睡得差点就冲了到,现在正像她一样,不,正像他那个为老不尊的老大哥一样,在朝堂之上两眼发直呵欠连天。

“昨晚发生了太多事……”

挂着黑眼圈的阳子话音未落,文武百官已有一多半成了掩嘴葫芦。

“主上,您不用特意说明,我们想象得出来……”

同样挂着黑眼圈的青辛话音刚落,就被小司马蹬了一脚,险些从夏官府的队列里跌出来。

“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掩嘴葫芦齐刷刷地笑开了花。

因为开议就晚,小插曲又多,这天朝议结束的时候,已经临近午休时间。

“主上,这边这边!”

出了外殿,老远就望见来接她用餐的仙蕙在扮鬼脸。虽然仙蕙和她私下里早就用闺名相称了,但在这种高官云集的场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仙蕙也拿出了天官应有的最起码的谨慎。

态度或口吻怎么轻率都好,至少“主上”这一称谓仍是众多官僚心中的底线。假如阳子硬要在公众场合为仙蕙争取直呼其名的平等权,无论这个观念在客观上有多正确有多先进,结果也只会是把仙蕙害苦吧。自以为真理在手,率直地冲撞老顽固们的老观念,就像那个初赦那样……那是赤乐十年之前的景王阳子才会做的事。

没错,你猜对了,和历朝历代相较而言,赤乐王朝的第一山或许称得上平淡无奇,但在赤乐九年开春就以燕寝女官林瑞云贬谪风波拉开序幕的第一山,毕竟还是给阳子留下了太多太惨痛的教训。

不出声抗议,并不代表官吏对王所言的“真理”心悦诚服;连诺诺称是,都未必就是心悦诚服;即便是诚惶诚恐地拿着纸笔宣称要深入学习王的先进性思想,也不见得他们就真拿那些言论当回事了。在民间,倒也不乏乐俊那样一听便豁然开朗的读书人,可更多的人,那些真知灼见,对於更多的人来说,对於庆的构成主体即那些大字不识一箩筐最最关心衣食住行的农民来说,不过是动听的废话罢啦。

然而,让阳子食不知味寝不安枕的不是文武百官的糊弄哄骗,也不是劳苦大众的漠不关心,而是读书人那可怖的幽默感。

[“哦,人人平等,所以总有人比一般人更加平等。”]

[“文章,你这话可说得文理不通啊。”]

[“通不通不重要,能听明白就成,然否?”]

[“然也,然也。”]

[与会的大学生哄堂大笑,只有混迹其中的阳子如坐针毡。]

话题发起人章威早已大学毕业,刻苦奋进,如今已是秋官府要员。这种中止叛逆重返仕途的行为本身就是对朝廷的肯定,但阳子每次遇到他,都会忆起那份难忘的难堪。明知会失道却总有君王力图愚民,怕的也许正是那份难堪。噢,不,不是,让人感到可怕的决不是读书人的俏皮话,决不是俏皮话带来的难堪。

真诚地身体力行平等待人的阳子没能让庆的大众享受到平等的待遇,大众对她是否真诚这个问题也没有关注的“闲”心。

是的,把人刺痛的,是可怖的真相之针。